钟意摸了摸芽芽的头顶,说,“我知道了,麻烦你们。”
行程空出来一大块,钟意数完一圈时钟,觉得自己得找点什么事情做。
她打开电脑,肌rou形成记忆,自发地点开一个又一个文件夹把上次做完一半的建模投放到屏幕上。
采光良好的花园小洋房划区,目标客户群体是二线城市的中产阶级。B市沿海,常年温和shi润的气候让人联想到地中海北岸的普罗旺斯或者托斯卡纳。
钟意留学期间把欧洲游了个遍,对这两个地方的建筑风格印象深刻。同样悠闲浪漫的主调,却又具有极强的民族地域性。她在步过哈德良拱门,抚摸弗洛lun萨的浮雕时还能感受到来自十四世纪文艺复兴的烈火余温。
她很想念曾经待在象牙塔的日子。被Yin影透视和测量学折磨到深夜,但是泡上一杯伯爵茶又可以奋战到天明。
Deadline后欢喜地去林荫湖畔看天鹅,只需要一点点蔓越莓吐司的碎屑就可以和鱼儿建立友谊。
每天脑袋里有无数个想法,梦想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幻想未来和爱人住在亲手设计的房子里,希望让更多的人爱上自己的家。
但是现在她却没有家了。
钟意在电脑前枯坐一天,工作将神经感官暂时麻醉,她把所有工程全部润色完成,打包一份存盘,一份发到小组邮箱。
任务完成了,大脑又变得一片空白。
陆渐屿打电话来,她接起,看着电脑屏幕说:“刚刚上传了最后一组包,你记得查收......”
“你能联系上钟伯伯吗?”陆渐屿没等她说完,很焦急地低喊:“碧海出事了!”
钟意脑袋里嗡的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连夜赶回S市,从上飞机前就不断地打电话,全部打不通。
钟连海平时即使再忙也会每天和她发晚安,她的时间被塞得满满当当,竟然忽略了钟连海已经近半个月没有消息这件事。
碧海的所谓大项目,钟连海所谓的开拓海外市场实则就是非法洗钱。生意做到他这个体量,上得台面的上不得台面的,好账烂账假账,钱数不完,他挣不够。
钟连海剑走偏锋,刀尖上走了一辈子,这次终于没能全身而退,他被困在自己编织的网里。
“走私洗钱,偷税漏税......明天开盘就会看到碧海大跌。这只是开始而已,如果资金没有回流,所有的项目都要被搁置,公司变成空壳,甚至还有负债的可能。”
这样令人耻辱的家事,她竟然要从陆渐屿那里得知。
多方辗转,钟意终于打通他助理的电话。她走出机场,对着迎面的刺骨寒风呵出一道雾白的热气:“我是钟意,让我爸接电话。”
助理迟疑:“钟总他在国外忙工作,可能......”
“你叫他给我滚回来!”
钟意突然爆发,失态大吼,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经过她的行人纷纷侧目,这个姑娘目眦尽裂的疯狂模样和她那张漂亮脸蛋非常不搭。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响起另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相隔一个月,隔着半个地球,听起来有些沧桑。他喊:“兜兜。”
“你别叫我!”钟意厉声道,“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你这个懦夫!”
钟连海喉间发出一声很轻微的细响,不知是苦笑还是叹息:“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钟意闭了闭眼,眼妆一塌糊涂,她很少当面直呼父亲的名字,“钟连海,你就是死,也回来了死!”
那边陷入更长的沉默,钟连海说:“好。”
钟意得到肯定答复,挂断了电话。隔着屏幕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想说的她现在也说不出口。
爸爸,你到底瞒着我和妈妈做了多少坏事?
可是爸爸,你回来好不好,接受制裁改过自新,我想等你变成一个好人。毕竟你一直是个很好的爸爸。
北风怒号着刮在钟意的脸上,这个冬天太冷了,冷到她连心脏都开始蜷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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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连海乘坐私人飞机回国,虽不是百分百,但比乘坐客机被警方抓住的可能性总是要低一些。世界上没有完全一百分肯定的事情,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等他回国的一天半里,钟意一直待在海边别墅。
气候转冷,施工队却比夏天还要热火朝天,钟意离开S市两个月回来,房子已经完全落成了。
心心念念的地暖和灌溉系统都施工完毕,二楼楼梯转角处的大提琴书柜稳当又轻盈地立着,上面可以装很多书,还可以躺两个人。
她把所有细节全部验收完毕,向所有工人表示感激,邀请他们留下来在院子里一起吃晚饭。
“嗐,钟老板的心意大伙儿领了,吃饭就不必了,大老爷们一喝多就闹事儿,”领头的管事明面婉拒再加暗示,“再则大家都急着把工钱结了好回老家过年呢,打工不容易啊,挣点钱到了春运还得倒贴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