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最蒸腾的几日,树木明显重新葱郁起来,离狐城外,数十骑飞驰而来,径直抵达城南,在与军哨稍作交流后,连城都没有入,便直接调转马头,绕城而走,去往城北。
来到城北,一行骑士远远便望见到城北面顺着官道铺陈的一大片连绵起来的军营军寨,而军营区域跟离狐城之间官道一侧,立着一个简易露天大棚子,棚子外有个广场,广场临官道,四下早早聚拢了许多人,只是中间又被数队散列轻甲持械武士给分隔开了而已。
轻甲武士外侧,也就是官道上和广场对面的人形象比较复杂,有百姓有商贩有帮闲有士卒有读书人有财主,然后当然也有许多明显是江湖豪客一般的存在,甚至还有一些游方道士……衣着更是五花八门,光是江湖豪客们就能弄出几十种花来。
至于棚子前面广场上这些人,衣着花样倒是不多,甚至有些统一。
他们多身着带有束腰、束袖的布衣或锦衣劲装,少部分身上还有皮甲、铁甲,大热天的不知道是忘了脱还是刻意为之。头上则大多是各种头巾、幞头,但有相当一部分人戴着武士小冠,还有零星几个人戴东境本地少见着的文士梁冠。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穿着崭新的、统一的六合靴……这是一种用七块皮子拼合起来的常见皮靴,因为有六条缝得名,透气、结实耐用,也不贵,还方便绑上匕首、塞入信件,一般而言只要不下水,冬日之外都是顶好的靴子。
公门中人,或者入伍之人,只要没遇到特别遭殃的上司,一般都能在第一个月领上这么一双靴子。
这几十号骑士来到官道上,只是一转身,便立即了然,然后往棚子前广场这里过来,临到跟前,目光居高临下扫过前面许多人,最后不由自主的落在这些六合靴上,为首一名锦衣大汉直接在马上回头大声来笑:“等回去,咱们南线也该发靴子了。”
身后几人正在下马,其中一人瓮声瓮气来答:“未必能有,咱们南线无根无基,不过是后娘养的。”
不过,这话出口,周围几人却无一人吭声附和。
反倒是前面的那大汉当场呵斥:“孟啖鬼,你以后少说这些废话,三哥对咱们南线够义气了!”
说着也终于下了马。
而此时,早有一人带着数十皮甲装束的武士急促来迎,远远便做招呼:“是南线几位大头领、头领到了吗?就等几位了……兄弟们在这里稍歇也行,去营中、城里歇着都行……几位随我进来。”
官道上和广场上一时轰然,纷纷来看。
那为首汉子见状,愈发挺胸凸肚,一边往里走一边还不忘与来人开玩笑:“老张,你现在也出息了,我在南边都听说了,现在外面都叫你八臂天王,咱们俩倒是一窝的了……”
来迎接的人,也就是如今发达起来的中翼头领张金树了,闻言一时来笑:“王头领不要笑话了,什么八臂天王?不过是他们编排出来讽刺我的……跟你的通臂大圣根本不是一回事。”
“怎么说?”通臂大圣,自然就是王振,闻言更加诧异。
“能怎么说?无外乎是雄天王地位卓着,而我又是在咱们西边做习惯了的,所以帮中庶务吩咐下来,只能是我来处置。事事掺和进来,管的多了,便叫八臂;而天王更是嘲讽我仗着龙头……仗着两位龙头和魏首席、雄天王等几位帮中真正领袖的势力,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跟四御观中四位至尊旁边的几位一样,跟雄天王的天王根本不是一回事。”话虽如此,张金树边走便说起来,却明显有些自得和傲气。
实际上,且不说这外号里的酸与不酸,只是跟之前没有外号时比,谁又能说张金树如今没有冒出头呢?
想去年的时候,他还只是河北某郡中小吏,因为三征的缘故,被迫去抓壮丁和军士来送到到军前,结果两百号人路上跑了一半,晓得落不了好,干脆带着剩下的人落草……这种小绺子,在彼时河北、东境简直多如牛毛,哪个好汉要是没有过这个经历,反而匪夷所思。
只是因为他以往跟雄伯南曾有些交情,听说这边几位大人物在举义搞事情,又在河北吃不饱饭,便干脆来投。
如今不过一载,只因为走运跟对了人,又是个通习庶务人情的,再加上亲身熬过了离狐一战,微有薄功,结果兵也有了、权也有了、名号也有了,而且随着黜龙帮即将大展拳脚,很可能还要水涨船高,凭什么不自得呢?
王振见状,大约看出来对方心态,却也不以为意,因为他毕竟是张行真正的老兄弟,于是便只是让身后骑士们去歇息玩乐,自己则与孟啖鬼,还有一直没吭声的王焯、全程板着脸的马平儿、王雄诞转到棚下……但不是中间大棚子的下面,而是大棚一侧的一排小棚子下。
来到此处,放眼放去,几乎全都是头领、舵主级别的人物,或是一起聚过义,或是一起打过仗,便是没有,也多见过面,都在那里坐着闲聊,见到王振来到,纷纷起身招呼。
莫说王振,便是王焯与马平儿、王雄诞也都有人主动前来问候。
当然了,也有不少人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