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对付猎物的方式来对付自己!
夜色下,换好一身灰色布衫的张延,已提着刀,呼吸平和,稳稳站在床头。他低着头,从来都是木然的面容,眼底多了一丝狠厉。
柳献容还在,在床铺里安睡。也许他并没有危险的举动,自己料想当中的最坏情况并未出现,张延却已决心动手。
他明白一个道理。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在他的计划里,若这来路不明的家伙对自己有加害心思,今晚也得死在那猎场。自己刻意留了破绽,给了足够的机会,也不过两个可能。柳献容想要杀自己,便得死在他的陷阱当中,若是他今晚未动手,他也并不介意错杀。
他对杀人这件事从不抵触。杀死一个人和杀死一头鹿没有区别,他杀死过凶狠的强盗,杀死过追杀的官兵,他更信赖自己的直觉。
压了压声响,张延捂住那人的嘴,手里锋利的刀口划破喉管。他听见皮肤破开,骨头切割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只是
没有流出一滴血。
手里的尸体开始融化变形,五官扭曲,如同消融的冰水,从他的指尖流淌,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床铺里哪里还有什么人,薄薄一层被子。
不,不对劲。
他抿紧嘴唇,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屋子,几乎是逃命般,穿过稻田,扎进漆黑的山林当中。从未遇过这等怪事的张延,绷紧神经,紧紧握住手里的刀。
他熟悉山里的路,借着这份熟悉在复杂的丛林里穿梭,而身体裹上一层泥浆,彻底与周身事物融为一体。他想到了鬼神传说,可是,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他也必须杀死它!
他要杀了那东西!绝不能让东西惦记上梅玉!
张延小心翼翼地回到猎场附近的树林,藏身在较高的小坡上,取下背上的牛角弓。
两支迅雷般的箭矢擦过柳献容的脸颊。
也许是已经瞄准了,金属箭头朝着他的眼睛,柳献容下意识避开这一箭,却也被割断几缕头发。他愈发确定,张延就躲在黑暗里,试图狩猎自己。
他的气息也消失了,柳献容知道他一定用了什么隐匿的法子,能够隐匿气息的办法有许多,他大约再身上弄了新气味。
狡诈!柳献容死死盯着黑暗处。
他手中的法器也朝着箭矢射出的方向砸下。三枚光滑漆黑的寒铁球,裹挟着凶狠神识,拦腰切断二人合抱粗细的参天大树。
可没听有听见任何惨呼声。
那家伙转移了位置。
他近乎以粗暴的方式摧毁了附近一切遮掩物,才发现黑暗中朝山顶移动的小点,自己要捏碎他的骨头,把这不自量力的蝼蚁碾碎!
张延必须死!从未有人如此挑衅过他的权威,而这个叫做张延的凡夫,也必将遭受他最狠辣的手段。
*
张延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
被树枝穿过肋骨,身体表面被无数碎石刮破,一层层削得鲜血如注,他如今也没有一块好皮。牙齿落了几颗,下颔碎裂,四肢以扭曲的方式折断他看上去如同被火灼烧过的一团rou。
鲜血用喉管涌出,他盯着月明星稀的夜空。
他被打碎的不仅仅只是身体,他忽然感到难以言喻的寒冷,严酷灼烤的火焰。那个人浮在半空,脚闲庭信步,随着对方伸出一只手,便有什么无形的巨掌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
蝼蚁。
死不足惜。
你若嫌活着太长,你家那好皮rou的娘子我便替你笑纳了。
他以平淡口吻陈述,一切对他而言理所当然。这位所谓的仙人,折断了他的四肢,又将他如死狗般随手丢进山谷里让他被野兽分食。
张延没有愤怒的斥骂,没有言语,嘴角溢出血色。
他一点一点,仔仔细细记住自己仇人的模样。
如今奄奄一息躺在碎石滩里,被几条野狗拖行,也毫无反抗之力。他甚至能听见野狗在耳边的咀嚼声,他才意识到,他现在正在被吞食,或许就要葬身在狗腹里。
他不甘心。
意识逐渐模糊,星空旋转。
梅玉梅玉她
*
梅玉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她睁开眼,闻到了馒头热气腾腾的气味。张延端着一碟馒头,一碟小菜,走到自己身边,将早食放下。
他伸手刮了刮梅玉的鼻子。
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石头脸,不过今日却很干净整洁,头发打理得齐齐展展,衣服边角也没沾上一点面粉。他说:吃吧。
梅玉瞅着他,问:柳公子呢?
一早便走了。张延指了指桌面,他留了信。
梅玉也没看信的意思,不再关心,看她这副模样,张延不着痕迹隆起眉头。此刻的张延自然不是张延,柳献容对自己易容的本事极为自信。
他毕竟是宗门里化形之术造诣最深的弟子。
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