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多个白面书生,平日里无甚娱乐的女人们便有了梅玉之外新的谈资,谈书生那张秀气文弱的脸,谈他身上上好的衣服料子,又谈他满腹经纶。却,和谈梅玉是不同的,对于读书人,她们向来畏惧尊重。
啊呀,你们瞧见柳、那个柳公子没。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其中一个结结巴巴用着不适应的尊称。
就连说起镇上陈员外,她平日也是朝地上吐一口口水,骂骂咧咧,直呼那个麻子脸。
他说话可真不同。女人抱着膝盖,永远轻声细语,好像不会发脾气,跟我家那死鬼不一样。我家那死鬼磨牙放屁一身臭。
他现在住梅玉家里。
梅玉?梅玉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信誓旦旦地肯定,她把我家那死鬼的眼珠子都给勾走了,就她那么点胳膊粗的腰,这么久肚子里还没动静,怕是不能生,那有什么用,谁把她娶回家谁倒霉。
而男人们对于书生和梅玉又有不同的看法。书生是个细胳膊细腿没什么男子气概的娘娘腔,梅玉呢,梅玉是个不中用的漂亮婆娘。嘴上说着梅玉娇生惯养,可眼睛却诚实地黏在她的后背上,怎么也不肯挪。
妈的!梅玉要是我婆娘我肯定干得她下不了床,大胖小子都生了一堆张延那个没用的软蛋。
对于这些,梅玉自然听不见,她正在给自己缝衣服,坐在里屋,手上握着块赤红肚兜。她这懒怠的性子是把家里的衣服缝补几乎全交给张延,不过她还要点脸皮,最后这贴身衣物自己修整。
牙间咬着红色丝线,用力一拉扯,便啪一声断开,进行最后的收尾。她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自己瞧着歪歪扭扭一片。
都怪前几日晚上,死男人那一把子力气!
他倒是卖力,卖力得跟头牛似的,一声不吭埋头苦干,反反复复折腾几回,弄得梅玉浑身酸软。梅玉心里就惦记一个事情,这家伙,把自个最喜欢的肚兜给弄破了!
他又说要给梅玉买,或者自己给梅玉补,只遭了梅玉白眼。
急色鬼!下流胚子!
梅玉埋着头弯着腰低声骂道,一条腿盘坐在炕上,圆润的肩头松懈地向下溜,头发揽在一侧扎成辫。
从背后瞧,一截细白脖颈从蓬松乌发里探出,再往下便藏在布衣里。许是因为动作,使得后背衣襟微微松散,便能瞧见一线隐约皮rou。
喂你要喝水吗?梅玉想起屋子里还躺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她没得到回答,只听到一阵剧烈咳嗽声,对方继续保持沉默。
那就是不喝了!谁爱管他!
房间内,柳献容已不再虚弱躺于榻上,反而保持打坐姿势,挺直腰背,双手掐着手势,闭上眼运转体内灵气,一点点修复残破的身体。他的身子虚得紧,吃药用处不大,聊胜于无。
作为合欢宗弟子,人才是最好的一味药。依照他这虚弱程度,只怕得采补十七八个体质优秀的灵根炉鼎,才能堪堪恢复金丹。
只可惜,大张旗鼓找寻炉鼎无疑是打草惊蛇。
至于梅玉,这空有皮囊的村姑可没什么灵根给他汲取,身体娇弱,何况她已不是处子之身没了元Yin,用处不大。
喂,你到底喝不喝?
梅玉还是端着水,朝里走来。柳献容平静地坐好身子,朝她露出虚弱笑意,接过水,勉强喝一口,谢谢梅姑娘,有你悉心照料,想必我会很快好起来。
梅玉没管他的称呼,又道:张延替你去买药了,他识字,我可不识。言下之意,她自然不能替柳献容买药,梅玉空有张脸,大字不识,她那穷书生爹酸腐至极,只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肯教梅玉念书。
他念过私塾,识得几个字。
搬来的时候,张延家就算是村子里富庶的一档,他家总是有足够的米粮。张家是多年前搬来村子的,一家三口人,那妇人贤淑秀丽,男人高大威武,带着个又黑又瘦的幼孩。
一家人沉默寡言,也不同村子里其他人家交谈,说不上来哪里怪异。后来,后来男人便在山崖失足跌死了,女人则用一根布带上吊,只留下张延孤零零一个人。
再大些,张延就褪去又黑又瘦的皮,越发高壮俊美。
梅玉问他从哪来,他也跟锯嘴葫芦似的不肯答,连谎也不肯编。他只对梅玉说,我是个猎户,往后也只是猎户。
梅玉就又不管了他不肯说,梅玉也懒得再问。
她支着下巴坐在矮凳上面对柳献容,他便能轻易瞧见梅玉细细的睫毛,粉白的鼻。柳献容见多了美人,环肥燕瘦,风情各异,只是她们都身着华服,如同被点缀的宝石。
而梅玉没什么格外出挑处,布衣荆钗,裹在粗布里,宛如一颗沉入水底砂石的珍珠,怎样看去,都不夺人眼球。静静瞧着,便觉得美。
可惜她是个草包。
她看着柳献容,问:先生去过上京吗?上京是什么样的?上京的老爷们又是什么样的?
在梅玉有限的认识里,镇上的老爷便是她有生以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