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万岁爷颇觉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转换,一张嘴开开合合,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安时礼抬起头,就光偷觑一眼万岁爷,不见怒色,便大了胆子,再道:“即使军马崩腾,武艺纵横,也绕不过一个民。陛下,国家要风调雨顺,但民不聊生时,又如何风调雨顺?”
“爱卿……言之有理。”万岁爷扶额长叹息,“朕好好想想,爱卿先回文渊阁值宿吧。”
安时礼躬身退去,书房外早有宫人提灯等候,这次引路的宫人,提的是一盏金顶红绿双帘的羊角灯,缀了几条流苏。安时礼且行且忍不住去数珠子有无缺少,但天色黑,又是在行步中,看不清楚,盯着看太久,眼内角干涩滋痒,他眨了眨眼,作罢。
回到文渊阁,安时礼无心看书,天一黑,两碗汤开始作祟,他坐在案前,视眼前摇晃的烛火出神,将到上朝时分,方斜签着身子,合上眼皮小睡片刻。
次日万岁爷舁疾上朝,拨款赈灾,赐钱只字不提麒麟之事,想来昨夜是想通了。安时礼一听,道此次地震严重,受灾户口滋多,该提议税赋一年。
万岁爷点头道好,挥笔写下免赋税一年的手谕。下朝后,又下诏令让户部尚书蔡庭要落实款项,不可马虎。
此诏令一下,如此,万岁爷先伏不是了。
昨夜值宿,今日无需去文渊阁票拟,但安时礼还是忍着困意去了文渊阁,至中忙活讫,与各位大人拜过后,脚步匆匆走出宫殿,一蹬腿,钻入马车内。
一夜未睡,安时礼眼内酸涩,坐在马车里呵欠连珠箭打来,瘫若如废,熬着没有力气的身子回到府上,急急波波下马车正欲回寝房里休息片刻起Jing神,却遇见金鼠姑常风发傻,抱着个竹篓蹦蹦跳跳遮了他的路:“大人啊大人,贵脚踏践此地,请问要住店还是打尖?”
什么住店还是打尖,安时礼皱定双眉,可不知金鼠姑在打什么哑谜,他现在困得看人看物眼里都是四五重模糊的影子:“我这是在回家。”
金鼠姑笑着点点头,双手婆娑没索地互摸:“哦!就是住店嘛。住店双耳是否感寂?大人听曲子吗?我的嗓子是强杀的,蚁虫听了,腿也酥软不想爬行。”
“不听。”安时礼的双眉再皱定叁分,眼脑非常迷希,一个晚上没睡而已,金鼠姑怎生成一片假心肠,无端送来一番好意。
“哦,不听不行是吧?那小女子就扫开喉咙,献丑唱一曲与大人听了。” 金鼠姑曲解其意,摇头晃脑,往后退几步,把夜间在肚内编的曲儿词儿唱,未开口,先把竹篓当成腰间的锣鼓哒哒敲。
哒哒哒叁声后,词曲才来:
大人真俏,面庞俏一似白雪裹凉糕。
袖里藏香蝶先知,如玉美手真是巧。
口出诗章甜如酒,眼儿一横也放娇。
万种风流随百态,千金良夜好订交。
……
曲儿蔫到务头,还笑嘻嘻,插一句“吾遇见大人正是大古里彩”!
一曲唱讫,金鼠姑指着竹篓,讨要叁文钱。
到了这个时候安时礼才晓得金鼠姑在打什么歪主意,压在头与肩背上的疲惫瞬间散去,他笑呷呷问:“今日你怎么思量扎诈我?又为何觉得我会与银子?”
金鼠姑颊辅现笑晕,自信满满地唱完了自己的曲儿,胸捵在九霄云外,十分骄傲:“因为我叫你大人,大人大人,大人有大量。大量是心胸广,广了自然就会与我银子,大人你说是也不是呢?”
这时候就不管人叫孽障了,只亲亲切切叫声大人。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有降魔咒,度人经,也出不的这厮鬼Jing。而金鼠姑就是这句话里的鬼Jing,安时礼反驳也不是,生气也不是,纠结下,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找出六文钱放进金鼠姑的竹篓里:“贫嘴。”
“六文?”金鼠姑埋头算了一下,“大人,你的毛病在金钱这种事情上也会犯啊?”
与了六文,安时礼得以进入自己的府,回:“是啊。”
又俏又不爱钞,虽说壳被他踩爆,但不用担水运浆,做笨工度日。
仔细想想,也是塞翁失马,大古里彩了。
金鼠姑跟在身后,一首胡编乱造的曲子就得了六文钱,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样不好吧,要不我待会儿再给大人唱一曲?不过我暂时只会一曲,大人等着急的话我可以唱两遍。”
“不必。”安时礼回答简洁,金鼠姑的嗓子是甜,和苏州人的盘中糕点一样甜腻,唱起曲来倒是好听,确实能说是强杀的。可惜词儿太白,字字含有糖食人之意,听一遍心情愉悦,听第二遍,那可是花唇儿来烦恼人了。
安时礼可不想费那不多的Jing神再听一遍,再听一遍,定会被折挫得晕倒在地。
“好吧,既然大人这么说,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大人再见。” 金鼠姑收起六文钱,在书房前和安时礼分道扬镳。
“你等一下。”安时礼一把按住金鼠姑的肩头,金鼠姑疑惑地扭过一截脖颈,用眼神问他要做什么。
安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