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这几天因为日军炸弹的事情,这几天都派了警察在租界里挨家挨户的敲门,敲到洪家的时候,张妈正好不在家,她紧张的看了先生一眼,后者一脸无所谓的叫佣人打开了门,加了点钱随便搪塞了几句就打发了门口的警察。
只听着警察的声音飘远之后,他回头望过去正看见她用手卷着耳边的头发,手指拉长了耳朵下的小卷,又绕进手指里,一次又一次,像是怎么都解不开的结一样。
他们这样的关系大抵从两三年就开始了,如果还能记得清的话,应该是某个晚上,他伸手去碰她的鼻子,而后者抓了他的一只手指,改紧了的旗袍的布料在手里很滑。他感觉到她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这一年是1937年,日军入华,甚至还丢了炸弹到南京路,先生猛得觉得有些羞愧,这时候了他还在思考男女之间的事情,着实不太应该。
女人应该算做被卖进洪家的,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坐在窑子门口吸烟的时候正好一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公子爷经过,长得真的有几分秀气的帅,于是她喊了一句少爷不进来坐坐吗,还抛了个媚眼,只不过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烟气吐了出来也不知道那公子爷看没看见。
事实证明对方能看见她抛的媚眼,公子哥走近,低头看了他很久,她被看烦了朝他脸上吐了一口烟,啐了一声:不想来就别折磨人。
之后的事情就真的挺折磨人的。
那公子哥听了也不恼,拽着她的手走进了窑子里,扯得她有些踉跄,来人稍微停下等了一下她整理好步伐才又继续前进。
这个姑娘,我带走了,麻烦了。
对方给老鸨了一大笔大洋,她这辈子活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手上的烟头烫着了自己,一阵疼才把眼神从那堆钱上移开。
就这样被卖进了洪家。
而且还是给这个公子爷当个妈的那种。
照当时来说,一点都不亏,毕竟大部分姐妹也是只有死了惨了才逃脱了接客的命运,她应该感到幸运。可她一直想的是老鸨那里的钱,心疼没有能够走的时候顺几张,转念一想到了大户人家里至少吃穿不愁,不会生着病强迫工作,就算没有钱和自由也比在窑子里过得好,想到这里她开心得眯起眼睛,吸了一口烟。
这是她第一次坐黄包车。
可她真的纳了闷了,到底为什么有钱人家都喜欢坐车,根本没有她走路走的舒服,双脚不能自由的放开,风还吹的脸疼,她扯了扯旗袍遮了一下露出来的腿,身边的他把身上的摊子盖到了她身上稍微遮了遮,顺便还把她手中的烟灭了。
进家门了就别再抽了。他这样说道。
她闷闷的嗯了一声。
算了,人家是老板,人家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洪家是在公共租界,金头发白皮肤的洋人街上挺多,她以前听说租界实行华洋分居,不过问起他,他说早废除了,华人纳税得多,开始巡捕还管管后来看见这么多的税款谁也没在意华洋混杂了。
这大概是她对租界的初印象,满大街的洋人和低着头背着车子跑的华人。
洪家房子很大,下车的时候他拉了她一把,让她能够站稳些,她道了谢提着自己的包袱从侧门进了洪家。
按理说,侧房过门的时候应该穿的是不那么张扬的颜色,可她那天的红色旗袍格外的引人注目,她觉得他会教育她些什么,至少走之前也会让她换一件,不过对方什么也没有说。
他叫张妈带她去二楼的房间,那个被叫做张妈的老婆婆和他一样盯着她看了好久,几乎要把眼睛都盯红了。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张妈,她不是夫人,是路上青楼遇见的小姑娘。
可张妈还是忍不住,抽泣地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她真的太像夫人了。
当洪老爷的三太太是他安排的,她当时正坐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整理自己的东西,窑子里带出来的几个首饰,还有压在首饰箱子最底下的一封家书,以及攒下的钱财。窗外是梧桐的枝叶,密密麻麻遮满了整个视线。
她似乎听见梧桐枝叶被风吹起敲打在阳光上细簌的声音,还有楼下洪老爷说他是个逆子的骂声隐约传来,接着是工程电梯轰隆轰隆的响声,皮鞋踏在油光锃亮的地板上的哒哒声传过整条走廊,然后她的房门被人打开。
洪老爷站在外头,后面跟着是他,她急忙起身行了礼,叫了声老爷好,抬头直勾勾对上对方几乎比他大一倍年龄的脸,布满皱纹,已经开始谢顶。
生理上的厌恶被她压了下去,她本就是个窑子里长大的女婊子,见过的男人比满地跑的虫子都多,笑盈盈地又挂上在窑子的那种谄媚的表情,眼睛半迷,脸上的rou都挤在两颊上。
洪老爷的胡子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眼睛却比脱口的话红的更快,几泡泪水在眼里打转,最后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她道:你留下罢了。
她从洪老爷的肩头望过去,那个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