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保养的话。
父女两个,像外人一样客气。
她有心想做些事,想同小梅说话,偏嘴巴张不开。
一日日在清醒的时候,只见得拢得紧紧的帐子,外头的丫鬟们悄悄说笑,无人在意她这里是一片死寂。
许三娘想着马上要落空的婚事,又想到胡昀的非人对待,万念俱灰。
一朝重来,仍是这样困顿的局面,她想做些什么,都无济于事。
她不记得自己生过这场大病。
许嵘前世,的确纳了小兰做偏房。
这桩事一来,随着许嵘对自己逐渐冷漠下来的眼神,许三娘心里对父亲的孺慕之情碎了一地。
本来也是,许嵘同她,只有后头那几年才说过几句温情话。
早些时候,他只记挂着儿子,满心厌烦生的都是女儿,占了他儿子的位置。
她死前,总想着若能重来,要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
等果真再活一回,身子不成器,别说走到许家外,就是张嘴说一句连贯的话都费力。
她一筹莫展,自己也分不清那些前尘往事,是梦,还是臆想。
世道纷乱,她要如何才能改变自己和许家的命运,毫无头绪。
只能消沉度日,生不出以往的波澜壮阔。
直到听小梅说了韦家的事,她才晓得,有人比自己勇猛果决得多。
就是舍了这条命,也比前世好。
想通关节,许三娘从这日起,便肯用饭,更用心的走动舒展,精神气貌比未病前还要好。
待小兰还未有孕便被提为兰姨娘,穿金戴玉,打扮得富贵逼人,在花园同许三娘撞上。
许三娘踏出一步,拿着剪刀剪下一支月季花放在竹篮里。
小兰跟了许嵘,在两个人中最得宠。
丽姨娘肯捧着她,有什么时新首饰料子都往她房里送,捧得她把谨慎小心全丢了个干净。
见着许三娘,倨傲得很,一手摸着还未有孕的肚子,一边斜着眼打量人,嘴巴里没轻没重地说一句,三娘子身上还未好,出来走动可得小心些,别传了病气给人。
许三娘不动声色,仍然自顾自剪花,仿若没见到身边有这号人。
小兰自觉今时不同往日,她说不得就要生下许家的金疙瘩,到时候许三娘都得仰仗自己儿子过活。
行事做派,本还晓得低调,架不住丽姨娘捧,家里的人又替自己张扬出排场,便事事都端着架子,不愿叫人看轻。
见许三娘不闻不问,深恐自己失了脸面,便道,小梅,你是怎么看顾姑娘的,怎么不见好,还添了耳聋眼瞎的毛病。
小梅脾气急,她晓得小兰自视甚高,当了姨娘后更是期盼着做主子的滋味,要把当下人时的不自在抖落出来。
不顾及以往两人姐妹相称的情分不妨事,却容不得她踩在自家头上,拿自己开涮,当下便反唇相讥。
兰姨娘才当几日姨娘,就将规矩忘完了不成。劝你谨言慎行,嘴上积德,免得日后肚子里的货厌了你跑到人家肚子里去,竹篮打水一场空。
兰姨娘犹要还嘴,许三娘忽然插话,久未出来,不识得府上竟多了位兰姨娘。你自小陪我长大,嫁人总要送些礼物,成全一场情意。小梅,回去找找兰花簪子,替我送给兰姨娘,仿佛是放在翡翠盒子里。
兰姨娘和小梅脸色都一惊,她们身契捏在许三娘手里,正放在翡翠盒子中。
兰姨娘一直记挂着身契,同丽姨娘张口,她只做不知,不接话头。
许嵘只管抒发自己的兴致,听说身契在许三娘这里,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找女儿要。
这是警示,若敢造次,她许三娘便能发卖人。
兰姨娘忿然作色,怒道,三姑娘好了不得,你握着我的身契,我便不是和你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几句口角便扯到这上头。我只恨世道不公,叫我生来就是奴仆的身子,一辈子摆脱不得,要挣脱半个命才能活出个人样。不像姑娘,金尊玉贵,呼奴使婢。我们天生就要比人下贱,兢兢业业做事,拿了银子糊口,明明你情我愿,不知是哪个黑心肝的,偏要弄出些身契来,拴着人的脖子当狗一样戏弄。小梅,你可忠心些,好好伺候你家姑娘,别到后头,仍是人家眼里的蝼蚁。哪日像我一样爬了男人床也好,嫁给有头脸的小厮也好,别这辈子到死仍然是个奴才身。
许三娘半夜里,翻身起来。
从翡翠箱子里掏出一叠身契,她定定看着这些官府盖了印信的文书。
上辈子,犹如囚笼中鸟,一心渴盼自由。
怎么再活一回,人家不惜此身,敢有冒天下大不为之勇气,她就只看得见后宅,还拿身契羞辱人。
王十栋夫人送来的那碗迷药,王夫人不无辜。
小兰成了父亲的小妾,她许三娘无辜吗?
她竟忘了,身契,是这世间最毒恶的锁链,圈得人没人的志气。
许嵘是这锁链里的一环,她以此为要挟,同样是这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