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昨日在村中后山挖笋,逮着个祥瑞,今日特将这祥瑞推至城中,想要进献给李大人!”
李承勉原本并不打算看一眼刘镇要献之礼,只想让底下人随便打发他两个铜板,叫他滚远些。可听到“祥瑞”,而那推车上麻袋中的东西又动弹了两下,不由又心生好奇。
万一是头白鹿或是什么奇珍呢?能有那样的祥瑞献上,引得天子龙颜大悦,说不得是一块加官晋爵的垫脚石。
因此李承勉捋了捋胡须,笑道:“既是祥瑞,就当与民同乐,打开让大家伙都见识见识。”
不待刘镇动手,早有几个衙役上前,小心翼翼将他小车上的麻袋抬下来,毕恭毕敬放在李承勉的轿子跟前。
麻绳被锋利的佩剑挑开,几只粗壮的毛竹笋当先滑了出来,刘镇麻利地上前搭手,躬身提起麻袋一角,用力一提,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就滚了出来。
这一幕简直比当众拦轿喊冤更令人瞠目结舌,而李承勉随之面色一变,正待发作,刘镇已拱手道:“此人乃是副将周显挪用军饷放高利贷的重要证人!恳请青天大人彻查周家侵吞军饷之事,将这样的害群之马绳之以法!”
李承勉与周显有些龃龉,却也未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宜城中的大小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周副将的次子历来作恶多端,甚至挪用军饷放高利贷,他都有所耳闻。但也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并不将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讲。
毕竟这事干系重大,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会贸然打草惊蛇,将周副将逼到墙角,到时鱼死网破,他未必讨得着好,反而得罪周家背后那人。
但他方才这许多动作,营造出一片爱民如子,公正廉明,大度从容的形象,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此时倒不好斥责刘镇,只态度暗昧,敷衍他道:“药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况军中之事并不在本官辖制之下,这礼你却是献错了。”
“原来大人所说公正廉明却也是假的。草民早晓得官官相护,李大人敢断民间田地纠纷这样芝麻大的小事,却又怎么敢去碰硬骨头呢?草民真是看错了大人!”
李承勉被他这番话一激,不由恼羞成怒,脸色Yin沉。一旁主簿见势不对,立即呵斥刘镇道:“大胆狂徒!大人面前,岂是你撒野的地方!你jian狡巨滑,诈言献祥瑞,欺骗大人在先,又言辞不敬,诽谤大人在后!”
转头对左右厉声喝令道:“还不将这狂徒拿下!”
“且慢!”
仪仗末尾,先前一直八风不动的轿帘微动,一个须发花白,Jing神矍铄的老者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李承勉跟前,指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对李承勉道:“功德碑我就不去看了。这个人就交给我罢!”
李承勉闻言,不由失望至极,还要再劝,那老者已经俯身将刘镇扶起来,笑呵呵道:“勇者且有仁,当真令老夫十分佩服!”
李承勉素来看不起刘镇这样出身微寒之人,即便他身手不凡,却也因忌惮这样的人天生反骨,将来会反噬自己,因此宁可用资质平庸一些的武夫,却也不愿给刘镇丝毫机会。
此时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千方百计结交的司隶校尉陈实待刘镇和煦如三月春风,生怕刘镇得了陈实的赏识,忙一步插到刘镇跟前,虚拢着陈实的手臂,将他让到一边,低声靠近他耳语道:
“大人可千万不要上了刘镇的当。此人只是附近村中一个人嫌狗憎的泼皮无赖,曾因殴打母亲而被族中除名,五毒俱全,声名狼藉。他说的话,您连半个字都信不得,否则必将受其诓骗!”
陈实一挑眉,却反问李承勉道:“我来宜城不久,便听说李大人将城中一位有名的美人嫁给刘镇,不知这又是因何缘故呢?”
李承勉万料不到陈实连这等小事也打听过,一时语塞,额上冷汗涔涔。
自刘镇现身,他早顺着他来的方向梭巡,早瞧见臧宓就在路边的茶棚之中。虽用斗笠遮住大半的身形,却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见臧宓,美人依旧如玉,藏在心底的那些妄念不由又沉渣泛起,心中早琢磨着想除掉刘镇,再将臧宓夺回来,此时被陈实一敲打,那些龌龊顿时无所遁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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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再见
臧宓在茶棚中等了不多久, 刘镇便笑容满面地走回来,克制着满腔的激动之心,兴奋地与她道:“你瞧见那位司隶校尉大人了么?咱们上回坐车儿的牛车回去, 半道上不是遇到有人的马车陷在泥坑里么?那老头儿竟是那样大的来头!真是半点瞧不出来。”
一时又唏嘘,“幸而我当时帮他把车推出泥坑,方才李郡守与他悄声嘀咕,只怕说了我不少坏话。但陈大人仍对我十分赏识,叫我与他一道回下榻的驿馆去呢。”
刘镇空有一身勇武之力, 自被逐出宗族之后, 声名狼藉,难以得人赏识, 这些年自然也做过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梦。
从前那梦远在天边, 看不到半点希望,但而今这梦突然一朝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