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架上,赵全福笑道:“这李家公子也是个妙人,听闻不喜读书,就爱舞刀弄枪,抱负大的很呢。”
谢琅玉道:“挺上进的。”
车架入了宫门,过了长巷,过后便只有陛下同太子得以乘轿。谢琅玉下了车架,叫小黄门引着顺着御道往宫里去。红墙下边,魏进正同几个侍卫讲话,笑声一阵一阵的。
魏进远远见了谢琅玉,同那几个侍卫讲了几句话,便来了谢琅玉身旁。
二人走在前边,宫人们前边提着灯笼引路,下人们就远远地坠在后边。
前几日下了大雪,外边的积雪白得晃眼睛,宫道上却干干净净,宫人们身条板正,冷也不会畏缩。
现下正是用膳的时候,穿着一应暗色小袄扎着双丫髻的宫女们垂着头,各个平头正脸,提着食盒沿着高大的红墙安静地来往,见了主子便齐声问安,间或有十二监的人往来办差事,俱都少言寡语,举止规矩。
那股子天家威严就是在不动声色间渗出来的,甭管什么人,进了这看不到头的红墙之中,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一股子畏惧。
魏进感叹道:“这一日几宴的,太子也熬得住,不过现下入冬了,我看他办不了几日了……咱们得给他找点事情做做了……”
肃成太子身子不好,这么多年,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讲,但是一年到头大病小病都不断,心里都明白着呢。
谢琅玉披着披风,手背冷白,被暗色的披风衬得格外显眼,他道:“你晓得就行了,注意同赵侯保持联系。”
魏进点点头,眼见前边来了个嬷嬷,领着几个小宫女,魏进原本肃然的表情就变得吊儿郎当了。
这嬷嬷笑着拦住了谢琅玉,这正是前些日子去了苏州的张嬷嬷,她留下来照顾谢欢,前些日子一齐同谢欢回来了。
张嬷嬷穿着厚实的小袄,手里还有个手炉,一时有几分主子的体面了,她笑道:“晓得三爷今个定是要来的,娘娘叫我来知会一声呢,宴散了,去娘娘宫里坐坐……三爷也是,回来这么些日子了,娘娘多想你啊,也不来瞧瞧。”
谢琅玉笑着点点头,“是我的过错,叫皇祖母惦记了,稍后便去陪她。”
几人又讲了几句话,谢琅玉便带着魏进离开了。
赵全福有意无意地,就慢了两步,靠着这红墙慢慢走,没一会就叫张嬷嬷追上了。
赵全福笑道:“您这腿脚倒是比我便利,两下就赶上来了。”
张嬷嬷笑眯眯的,同他一道走,边道:“这话讲得,公公年轻着呢……咱们都是老伙计了,我也没旁的事情,也不同你客气,还是为了上次那档子事啊,咱们欢姐儿,回来了便郁郁寡欢,叫娘娘斥责了好几次……三爷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同小娘子气上了……”
赵全福一听这话,连忙哎呦一声,两只手背在身后,道:“您这话讲得,还成咱们三爷的错处了?是娘娘当初宣的旨意,下人行的刑罚,三爷从头到尾可没插过手,您这可求错人了。”
张嬷嬷面上还是笑着,心想,谢琅玉是荣王的独子,太后娘娘的心头rou,他不点头,娘娘又哪里会给谢欢好脸色瞧,娘娘不给她好脸色,谢欢在京城里就没脸面了。
张嬷嬷连忙陪着笑脸,道:“你瞧,这,欢姐儿早就知错了,一次错就毁了姐儿一辈子不成?也得给她个改正的机会啊,你行行好,咱们都是老交情了,日后还不得见面的……且三爷这番行事,半点情面不留,顾首辅哪里也是不好交代啊……”
赵全福皮笑rou不笑道:“我一个奴才,哪里配谈交情啊,不过是一心向着主子做事罢了,主子喜欢的奴才便喜欢,主子不喜欢的,奴才也不多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嬷嬷像是不晓得一般,主子的意思就是奴才的意思啊……您也甭讲旁的了,三爷啊,现下忙着呢。”
赵全福最后一句话,讲得意味深长。
张嬷嬷一愣,下意识道:“忙何事啊?”
赵全福背着手,笑道:“也就同你才多讲两句的……三爷都这个年纪了,不想也知道他忙什么啊……”
张嬷嬷心里突突地跳了两下,低声道:“三爷这是,要成家了?哪家的姑娘啊?”
张嬷嬷一时觉得自个浑身的皮子都紧了紧,宫里的局势,自然是宫里的人最清楚,如今太子膝下无子,谢琅玉一直未成家,朝中党派林立,并不轻易站队,陛下也态度暧昧,倒是勉强维持了平衡……可若是身体康健的谢琅玉成家了,那想必很快便会有子息……
张嬷嬷顿时神思不属,她是太后娘娘的人,只是年纪大了,难免要替家里的人想想后路,她家中还有侄子呢,日后可不得靠这些子侄养老。
赵全福看着她的脸色,没讲是哪家的姑娘,只接着笑道:“咱们三爷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您也同娘娘求求情,叫咱们三爷顺顺利利的,那谢娘子的事情,自然也就……”
张嬷嬷眼神闪烁,缩着手连连点头。
赵全福笑眯眯地走了,张嬷嬷在原地踌躇一会,往东宫去了。
谢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