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舍的舍正是一定要识字的,毕竟是官方机构,拿的是朝廷的钱,每年用了什么都得记得清清楚楚,张知鱼的如今的都收在她这里,别的册子她还没见过。
丹娘也是妇舍积年的旧人,这些事儿自从妇舍大换血就被她接了过去。
听得这话儿,马上就将张知鱼带到库房,库房少有人来,里头都是灰尘,丹娘捂住鼻子,翻出几箱册子,指着道:“这些全都是,我估摸着最近十年的记录都在这儿。”
张知鱼蹲下就要看,丹娘呛得不行,把钥匙分了她一把,道:“你先抱点儿想看的出去,我把这里头扫干净了再进来。”
张知鱼抱起一箱最厚的,丹娘默了会儿道:“你要查赛神仙的账?”
张知鱼惊了,道:“我是想看最多的。”
丹娘拍开她的手,抱出最少的一箱,道:“这个是芹娘做的,你要看账还能有些用。”
张知鱼愣了愣,道:“赛神仙的册子竟然比芹娘三倍还要多。”
丹娘道:“你看了就知道为什么了。”说着把两箱箱子让人给她抬到房里,自己低头打扫起来。
张知鱼看了会儿便面色复杂,心说难怪这么多,实在是赛神仙这老钱串子鬼心眼儿太多!
虽说手段不道德,但这十年她记录的册子是别人几倍还真是有道理的,听说赛神仙是后来想搞钱才学得字,学好了便火速混入妇舍,兢兢业业经营自个儿的事业,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她也能记一张纸出来,年年给她买纸就把妇舍的钱花得大半。
张知鱼越看越心惊,咂嘴道,这老狗难怪能被人抄出好几百亩的地来,她的一生完全就是搞钱的一生。
十个产妇她能做出六个册子来,有钱的是一册,听话的是一册,虔诚的又是一册,丹娘说,这老东西缺钱的时候就从有钱的来,不乐乐就选虔诚的来给她捧臭脚。
她还搞了百分制给人打分,虔诚度多少,有钱度多少,老天爷,再给她十年怕不是都能无师自通搞出图形统计图了。
张知鱼翻到最低下,页面都要烂掉了,打开一看,斗大几个字顿时印入眼帘——老穷娘不提也罢。
虽然赛神仙和她男扮女装的大徒儿都已经驾鹤西游,张知鱼还是不得不服,这两个都是个狠人,心思用到正道上,好不好南水县得出个数学家!
至于产妇和孩子如何了,赛神仙的本子上那是一句没有,这就是这老女冠的花名册,此等俗事显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有些闲工夫还不如多发展几个信徒。
张知鱼花了三日才看完了赛神仙的写的册子,这满满的一箱纸,她愣是没找出一桩正事儿,别人家的八卦倒是记了不少,好些人连全家的生辰八字都给她套了出来,中间还有些指甲头发什么的。
给沈老娘恶心得后呛,还用柚子叶给她洗了遍澡,日日将赛神仙骂得狗血淋头,就怕鱼姐儿给歪门邪道的后手害了。
这册子不能丢,若上头有人查账还得交出去,张知鱼便用墨水把上头的生辰八字全给涂黑了,光看张家人的反应就知道,大家都信这个,将来若闹出去,妇人又不敢往妇舍来了。
近五年的册子是史芹娘做的,这几本薄册记得就很清楚,某年某月,某妇人生产几孩,用了什么药,都写得很仔细。
但张知鱼惊讶地发现,芹娘在妇舍兢兢业业干了五年,来妇舍的产妇还没有赛神仙在的时候多。
不由感慨道——会干事儿的不如会忽悠的,非人哉!
丹娘听了心道,这几年妇人都找你去了,还有保和堂帮忙的妇舍自然来的人少了。
完全不干口才的事儿,芹娘就是行业竞争失败。
张知鱼浑然不觉,拿着自个儿分乡记录的名单便往外头走,妇舍的稳婆来自南水县各个乡,每月大家都有两日假,张知鱼想让她们打听下,这些生产过的妇人和她们的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这事儿做起来不难,就是耗费的时间长,妇舍是轮休,等到六月初,大家才彻底统计出来,近五年南水县妇舍产妇和婴儿的存活情况。
张知鱼拿着笔挨个记,看着上头的写的字儿便犯愁,南水县已经不算穷县,这几年还往上窜了一大截,但生孩子自然是女人的鬼门关,不管是贵妇人还是贫民女,在这条线上都得听天由命。
医药水平不提升,再多的钱也换不来命。
顾慈看她最近都熬瘦了,便接过纸看起来,看到上头写的字,也愣住了。
这五年里,南水县活下来的孩子竟然不出六成,就是产妇也有三成的死亡率,这还是从妇舍活着走出去的人群。
有的妇人生孩子子癫没了,有的妇人下地干活儿伤口感染也没了,就是许多活下来的产妇,身子骨也大不如前。
这些生产前后的病痛会永生伴随生育过的女性,大多数都只能缓解,不能彻底解决。
张知鱼坐在位置上,对着这几本册子发呆到深夜,这里头还有许多活下来到身子不健康的娘子,对她们来说,教导妇舍稳婆学医实在太慢了,她们需要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