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鱼这回没忍住,吐了顾慈一帕子,她还想看清楚吐的什么,判断下自己是不是给吃得食物中毒。
顾慈已经把帕子卷起来丢到桌子底下去了,张知鱼有个怪癖,她热爱给一切东西垫上垫子,顾家的书房也是她半个窝儿,桌上也垫了好看的桌布,一直遮到底儿,只下头留了一寸的缝不让沾脏了,二郎白日就爱睡在里头。
张知鱼连着灌了两杯茶才压了味儿,看着不敢说话的顾慈险给气死。
阮氏看得发笑。
当年她和玄玉也是这样,为口吃的也能打起来。
那会儿阮家Jing穷,一年到头别说吃rou,就是能闻着rou香都算过好日子了,顾家虽有几个钱,但也只是吃穿不愁而已。
所以乡里的孩子都缺吃的,大家最常吃的零嘴儿是一种猪草,用开水烫了涩味儿,问顾家要点儿毛毛盐拌起来,大伙儿能乐上一日。
孩子们最盼着秋收,虽然拣稻穗很辛苦,但是刚收了粮,再穷的人家也舍得给孩子点儿吃的,顾家就经常把白薯分给乡里的孩子。
有年秋天,两人在顾家的地里——阮氏舍不得烧自家的秸秆。
顾玄玉用石头搭了露天的四方石洞,把白薯和柴都放进去一起烧,为这口吃的,阮氏连晚饭都没做,眼看着要熟了,结果天降大雨,两人不得不跟着爹娘回家。
顾慈玄玉让她放心,等会儿白薯不烫了,他家小厮就来挖,保证决不浪费。
阮氏当时只有九岁,没做晚饭挨了爹娘一顿好打不说,白薯还一口没吃,等得夜间将睡,顾家也没小厮来,这事儿烙得她一夜都没睡好,梦里都惦记外头有个好吃的,等得鸡叫,天还在下雨,她就蹿下床去找,但怎么找都没找着白薯。
她还当被耗子搬走了——顾家的地有人守着,乡里的小孩儿从不往里走。
结果没得几日顾玄玉说漏了嘴,咂嘴道:“果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半夜我就跳起来挖回家了,那么大两个白薯,都给我吃烧心了,连着吃了三日的消食药肚子才消下去。”
不想顾慈长得这般年岁,他爹的聪明劲儿没学几分,坏水和傻气倒学了一肚皮!
阮氏看着两个孩子这会儿又凑一块儿和好了,看着金童玉女般,心头也渐渐有了想法。
鱼姐儿和慈姑姑也跟当年的自己和玄玉一样长大,顾慈的病还是靠着鱼姐儿才好了大半,说不得以后也得靠着鱼姐儿,有什么关系比夫妻还紧密?
但顾慈和张知鱼要在一起,可能比他们那个时候还要难。
林婆子小声问:“因为张家要入赘?”
阮氏摇头,她倒是想两人在一起,入赘跟儿子的命比起来算得上什么,只要以后第二个孩子姓顾就好了。
阮氏忧心的是:“慈姑身体尚未大好,一不知张家是干不干,二不知这两个孩子是不是互相看对眼了呢!!”
两人又看了会儿,阮氏便拉着林婆子想走。
外头忽进来两个旋风般的少年。
成昭和赵聪贼头贼脑地跑进来,看着他两个哼道:“我就说来顾家能看着鱼姐儿吧?”
成昭叽咕道:“日日在一块儿也不嫌腻。”不像他,放完假,才回学里看了一日先生的老脸,就腻得发慌了。
顾慈理所当然地说:“她是我的大夫,大夫和病人不就应该在一起么?我发病死了怎么办?”
再说还有二郎呢。
张知鱼也扭头喊:“二郎乖乖。”
二郎听得有人唤它,慢慢地从桌子底下露出一颗狗脑袋,跟它一起出来的,还有臊眉搭眼捏着鼻子的夏姐儿。
夏姐儿脸色惨白,手都抖了。
狗儿的慈姑,烤的蛋竟是鸡屎味儿,就是给大姐打死,她也不想再待了!
张知鱼看着自家妹妹跟狗一块儿钻出来,当下便两眼一黑。
这孩子已经要十二岁了,而不是快两岁,还到处胡玩儿怎么了得,立刻竖了眉毛问:“你钻在桌子里干什么?”
夏姐儿声音闷闷的:“大姐,我背叛了你,你打死我吧,我若吱一声就不算个豪杰!”
张知鱼眯眼:“你把阿公的鸡烤了,还是把娘备的菜偷吃了。”
“这算什么出息,怎么也得把阿公胡子烧光才称得上干了桩像样的事儿。”夏姐儿深深地叹口气,哀伤地看着大姐,心说,是阿公让我过来守着你们的,复述一个字一文钱,若一天说上一千字,她岂不是发惨了?
“钱果然不是这么好赚的呢。”夏姐儿感慨一声,都怪娘不让她自己管钱。
张知鱼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夏姐儿一时心如死灰,觉得已经被大姐发现了,若要挨打那就打吧,反正自己也不疼,遂躺在地上弯成一只虾,一动不动地抱着二郎,心里数着一二三,只等着大姐打完了,自己就出去练剑,夏天不练好,小仁叔要骂呢。
二郎的狗头搭在夏姐儿身上,也拿眼看鱼姐儿。
阮氏看着二躺四坐的一狗五人,只觉得自己是天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