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公道:“你叫上几个会骟马的师父过来看一下就成,他们都是手艺人,这事儿一通百通就没不会的。”
叶知县也不是没想过找别人,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厚道,人家想出来的法子,不好第一回 就交给别人,见张阿公自己提出,吃饭的时候就跟娘子道:“张大夫真是高风亮节,视金钱为粪土,实是一位君子。”
张家也在吃晚饭,这几天家里菜品都很丰盛,月姐儿已经十一二岁了,灶上已经让她开始做饭,李氏做了酸笋火腿汤,月姐儿假公济私炸了盘白糖糕,张阿公咬着还烫嘴的糕跟大桃和牛哥儿道:“你们年纪小,不能老干活儿。”
实际上他是瞧不上骟猪的活儿了,骟头猪才多少钱,这两个可是他老人家唯二的嫡传弟子,张家日子好过起来,他也不能见着自个儿的徒弟在乡头拣粪。
只是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起能教两个孩子什么,医术他是答应了老胡大夫,不在府城落根儿便不能外传,如今已经出于私心为鱼姐儿破例,但这是因为鱼姐儿有天分,大桃和牛哥儿能有么?不见得。
大桃和牛哥儿咬着糕应下,虽王家如今生计艰难些,但张阿公已经给了他手艺,这阵子也拿了小一两银子家去,娘已经说了,往后要听师父的。牛哥儿现在也懂事了很多,已经很久不去找花妞些胡玩儿,他知道张阿公对自家好,也不会害自己,万般无愁地继续捧碗吃饭。
这个时候的师徒关系跟父子关系差不多,如今张家有什么好东西,也会留牛哥儿下来吃。当然以后牛哥儿挣的钱,不仅要孝敬爹娘还要孝敬张阿公,甚至给张阿公的要更多。
授业解惑,尊师重道。是无论哪个行业都要遵守的规矩。
几个孩子同意了此事,第二日鱼姐儿就见着庄子上多了两个骟马的师父,都是叶家人,这样就能保证来年也只有张家人能做此事。
骟马的师父学得很快,知道要紧的是那个消毒膏,也掏钱买了两盒,想着回头给马用用看,又跟鱼姐儿打听,是哪里买的,鱼姐儿道:“保和堂就有,你去找他们买。”
两个师父记在心头,跟着鱼姐儿埋头骟猪,次日就跟自家老爷表示已经学成。
叶知县便开始准备下乡,劝乡民骟猪是一桩苦差事,只能他自己来,猪是重要的财产,就算承诺用县衙骟过后还活着的小猪赔,依旧有人不信,越穷的人家越是这样谨慎。
叶知县苦口婆心,日日往外头跑,腿都跑细了才说通了几个冥顽不灵的人。
这件事在大桃乡就无须担心,里正闻见风声早已经在乡口上翘首以盼了好些天,就差自己赶着猪进城找人去,幸好知道昨儿叶知县已经到了邻乡,这才歇住脚。
来大桃乡的是鱼姐儿几个,驾车的还是张大郎呢,此行便如荣归故里,大桃是带着小宝一起回老家的。
小宝长成这样儿,大桃乡的乡民都有责任,人人都爱喂它,想看它能长得多大,或许就是吃得太多导致了小宝基因突变,成了个猪刚鬣。
尽管叶知县忧心,但大桃乡的乡民们却很放心,一看小宝就rou多结实,不定能卖多少钱,便早早地就留住了大桃家的猪,乡里凑钱一起买下,准备骟了让张有金放,长大了再一起卖掉平分,相当于合伙做生意,先把本钱盘回来。
里正带着乡民田间地头会都开了不少,叶知县一来,便被里正栓住脚在屋头喝茶,还喊了乡头会唱歌的婆娘进行乡乐表演——听说陪官老爷都得这么陪。
叶知县盛情难却,等出得门子,猪都被骟完了,张大伯高兴得合不拢嘴,一时夸儿子长大了,一时感谢张阿公,又拍着小宝道:“可以宰了过年了。”
大桃吓得跳起来,挡在小宝前头:“无功之民不能杀有功之猪,爹,你这是大胆!”
张大伯开始脱鞋子,闲着也是闲着,揍孩子多好,还能听个音儿解闷。
张知鱼笑:“大伯,小宝是福猪,不能杀了。”
张大伯不信,怀疑是两个孩子胡诌,看着鱼姐儿漂亮干净的样子就愁道:“怎好端端地,一个两个都想养猪耍。”眼珠一转,又哄她:“大伯给你钓两条鱼小鱼怎么样?”猪就是用来吃的,养着玩得遭天谴。
叶知县叹口气,觉得这是个告诉大桃的好机会,笑道:“孩子们说得不错,小宝养得好,是大周朝一等一的福猪,陛下也喜欢得很,过了年它就要随我上神京去。”
大桃睁大了眼睛,张大伯听到皇帝老爷腿肚子一虚,扒在里正身上站直了,断断续续地道:“这么说,小宝是官家的猪了?”
大桃也看他。
叶知县道:“官家不白要你们的,你们替皇帝养小宝,他会赏下粮草钱。”
天家赏赐,这么说,大桃乡要从南水县众乡中一展雄风了?
里正腿肚子也软了,好悬没栽到沟里,喘着气半天才接受了大桃乡得了皇帝青眼这一说,晃晃悠悠地家去,躺在床上歇心——鱼姐儿说他跳得太快,容易中风死了。
张大伯心也跳的快,就这猪还是他们家第一个骟的呢,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