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让她好奇顺平伯府的人是管束不利,还是自顾自宅斗没通知到家主。
那明陵大长公主就是纯粹的——没救。
明陵大长公主的女儿能得一个郡主和封号已经是皇帝相当给面子了。
换而言之,多的,想都不要想。
也因此,舞源郡主在安阳的眼里,甚至还不如一些县主顺眼。
“不久前我得了一失传古琴谱,殿下可有时间一赏?”
裴霁月开口,语气似有些不习惯的讨好。
“咦,今日这罚酒竟是梨花酒,光闻味便沁人心脾,想来是下了心思的。”
“这是罚酒,口味虽清甜,但醉人,切忌贪杯。”安阳瞥了瞥方羡青手中的杯子,轻声说道,指尖一点。
说罢,她才略微侧过身,温和地看着表情僵硬的裴霁月。
“这等稀世琴谱还是要在裴家才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若是有缘,想必本宫也能听到,就不夺人所爱了。”
她声音柔和若春风拂面,眼眸里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之意。
安阳又不是没听过对方母亲对她沽名钓誉的指点,能让裴霁月坐在她旁边完全是看皇帝给那封号的面子——毕竟座位按品降序排列。
就算褚卫真的把裴霁月安排在别的位置,那她可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凭依着郡主身份闹着上来。
她向来是不吝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明陵和她女儿的。
安阳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与这等人撕破脸皮争吵,显得她和这些人蠢得如出一辙,耳目一新。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脑子好用。
直到遇到了这群人。
阳光和煦,如金纱般笼罩着山岭,高大的树木为他们遮蔽了不少金光,依旧有不少束光打下来,如同无数条丝带。
落在溪流中的阳光让那托着酒盏的水看起来波光粼粼,如流动的晶粉。
还有贵女伸手去捧着,任由这带着光华的水流过自己的指缝。
安阳见酒盏滑过自己面前,落到下一处,耳畔听着对面有青年和着歌,目光蓦然挪开,望向了下方山石站着的少年。
一袭宫中制服的少年正抬头望向她。
有温柔的光打在他的眼睫上,在眼下留出一层浅浅的Yin影,往日漆黑的瞳孔此刻看起来像透彻的暖褐色。
好像原本苍白而棱角分明的面容,都被盎然的春光柔化了许多。
安阳的心情难得地回调了几分。
她看过许多人的脸,有的人天生国字脸,有的就是颧骨或者额头突出,骨骼外凸而显得有棱有角。
但褚卫他明显是瘦的,奇异的是她并不觉得难看。
可能是因为瘦而不柴…?
她知道的比褚卫想象的还要多。
大抵是刚入宫去势后,遭到过各种打压留下来的毛病。比如说褚公公大部分时候厌食,不吃胃部泛酸作呕,吃了又难以下咽,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但他要学习、劳作,后来还要习武,体力跟不上,又不得不吃。
当时年纪小,还一边默默地流泪一边把干涩到噎人的馒头往嘴里塞。
这个时代的馒头可远没有未来那么绵软,硬得让人头皮发麻,像是黑暗料理界用几百年的老面发出来的。
宫里的下人向来如此,即便是打碎了牙都要往下咽,更何况只是饭菜而已。
褚卫那个时候难受,看不上他、嘲笑他的人更多。
安阳知道这件事时乐了好几天。
而后派人偷偷给他准备爽口的小菜,量少、不易发现,但也能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褚卫一开始下意识抵触,但如果真的因为这种在宫外都不值一两文钱的东西拒绝,又显得不识好歹。
最后也只能安静地接受下来,而后更努力地克服自己的问题。
好在安阳也只是意思意思送了几次,等他没那么难受了自然让人罢了手。
安阳弯着眼,和招小狗似的招了招手。
褚卫看了看她所在的位置,安静地避开了人多的地方,踏着Yin影,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快速挪到了少女的身侧。
他蹲下,垂着头,如同听后差遣的属下般探身,眼尾上挑,带着笑意。
安阳打量了一下他眼下略显的青黑,明显是最近没睡好,手指抬着,毫不避讳地在他的脸上点了点。
稍显尖锐的指甲触碰到他略微敷粉的脸,印出一个小陷儿。
安阳戳了戳,而后收回手的时候被托住了手腕:“若是实在繁忙,不来也无不可。”
褚卫一听就知道她是认真的,少女很少有在他面前说反话,顶多是拐着弯暗示。
“殿下难得亲自予奴谕令,岂敢不从。”
他捧着少女柔弱柳条的手,宛若捧着世间珍宝,声音清晰、贴心而不谄媚。
难怪皇帝用他用的得心应手,安阳自己来她也要犹豫一下。
“办事得力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