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监确定每件拍品都投了保,贝斯特届时派驻的安保人员也是专业级别,有了合作意向。他给了乐有薇一个微不足道的折扣,为表歉意,提出周五下午帮她立一块广告牌,提前预告,底楼超市视屏也会安排播出滚动资讯。
乐有薇在团队群通报情况,顿时炸开了锅。四天的费用,就够在美术馆开半个月的展,场地也大得多,黄婷说:“要不再想想?”
姚佳宁说:“我赞成有薇,Jing打细算的地方和大手大脚的地方,要分开来看。”
程鹏飞问:“吃喝玩乐的人,能欣赏艺术品吗?”
乐有薇在回医院拿结果的路上,反问:“不能吗?”
黄婷附和程鹏飞:“我们以古玉和杂项为主,不是品牌门店卖的大路货。”
郑好只会向着乐有薇:“公司出钱,只要没超出预算,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头又疼得厉害,乐有薇靠着出租车窗出神,她小时候,爸爸妈妈开了旧货店,家里和小店里,堆满了被人称为“破铜烂铁”的物件,特别乱也特别满,但她很怀念那样的生活环境,杂乱无章但有序,什么都在,踏实。她总想,艺术品让人感到亲切,才有更广阔的生命力。
团队成员各有观点,但在乐有薇这里,就一点:比起周期长,她更追求效果好,与其展出十天半月还门可罗雀,不如两小时的口口相传。
拿到脑部CT结果,乐有薇进了神经外科一位副主任医师的办公室,请对方讲解。脑CT胶片附了一份纸质检查报告单,诊断结果她看得懂,但不死心,找医生求证。
医生看完问:“你父母呢?”
“都去世了。”
“结婚了吗?”
“没有,我单身。”
医生又问:“亲戚呢?”
“有个发小,算家里人。您直说吧,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好。”
医生没说话,乐有薇盯住CT照片,右手蜷起来,低声说:“特别好。”
医生仍没说话,只看着她,乐有薇抬起头,和医生对视。自幼遭遇双亲罹难,她没法长成一个脆弱的人,是真的扛得住,医生终于说:“的确是脑膜瘤。”
乐有薇在医生办公室听了一刻钟,出门挂了另一位医生的号,听到了相同的说法。所以,不会有错了:肿瘤目前是良性的,但长的部位凶险,距离脑干极近,生长过程中可能会破裂出血,死亡风险高;但如果动手术,风险也极大,一经失败,很可能就成植物人了,再也醒不过来。
乐有薇面临两难局面:开颅可能会死,不开颅,可能会猝死。她问:“病因是什么,我家祖上没人有相关病史,为什么突然会查出这个?”
医生说脑瘤病因学涉及到多种因素,确切病因至今尚无定论。大部分脑膜瘤缓慢生长,通常没有症状或症状非常轻微,都是被偶然发现的。
脑干是人体的生命中枢,掌管呼吸、心跳和循环等功能,脑干肿瘤手术难度大,不确定因素多,乐有薇默然听着,连眼圈都没红,医生忍不住说:“你还这么年轻。”
乐有薇把所有东西都装回袋子,医生叹气:“还好,是良性肿瘤,不是绝症,但要引起重视。三个月到半年再来复查吧,如果没有不利变化,就继续保守观察,有变化,再进行相应的治疗。”
乐有薇混沌地点头,医生同情道:“一定要避免情绪波动,控制好血压,随时就医检查,记得啊,身边得有人。”
乐有薇起身出门,医生站起来:“尽量放宽心,乐观些。”
“谢谢您。”乐有薇坐扶梯,一层一层转下来,周遭的人声似远似近,她默念道,“死?”
没感觉。从第一个医生说,你得了脑瘤,她脑子里就在想这个字,但她只有惊讶,而不是惊惧,也许害怕的感觉还在路上,还没杀到眼前来。
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乐有薇坐了大半个小时,拿定了主意。既然是不一定的事,就不和郑好说了,她自己知道就行了。先听之任之,保障心情舒畅,警惕点,就这样。
眼前无数人走过,抽烟的人,讲话的人,愁苦的人,一家子吵吵闹闹的人,乐有薇又默念了一遍:“死!”
仍然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应该想些别的问题。团队群里,郑好在问:“你给个话呀。”
“佳宁,我把华夏广场的标准合同发给你,你找法务过目,没问题就签了,后续的事你来跟进。”
姚佳宁响应了,乐有薇叫车回了家,把病情报告藏在书桌最底层抽屉里,锁起来,然后搬了小板凳,坐在穿衣镜前,练习眼神和笑容。
上小学时,乐有薇就被人说她面相凶戾,她当耳旁风。高中时她跟初恋少年闹别扭,他也说她不怒自威:“你只要不笑我就很慌。”
乐有薇对镜自揽,自小的贫乏造就了贪婪和战斗心,都写在眼睛里,不留神就会露出狠劲,看着不好惹。她没觉得要改,直到那天,凌云的神情让她知道,不能不改。
凌云很清瘦,寸头,左手戴了四个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