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风也拔出了离歌刀。气氛顷刻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甘棠毕竟年轻了些,出招不够稳重,洛易风抓住时机,刀已抵到了甘棠身前。
离白在底下急得团团转,想让花辞和寄雪出手帮忙,那二人却淡定地看着这场比试,时不时凑在一块就此闲聊几句。
“在下信守承诺,阁下可以离去了。”甘棠想用手挪开了身前的刀,洛易风手一松,离歌先一步掉在了地上。
“打平。”洛易风两个字掷地有声。
一旁,花辞饶有兴趣地点评道:“姐姐,你这个朋友可有点意思。”
寄雪一脸疑惑,“你是说‘甘棠’?”
花辞好像早就知道一般,点了点头,“是他呢。”
这一句“是他呢”的真正含义,寄雪直到很多年之后才明白。眼下却并未起疑,只是当一句玩笑话,轻轻点头。
洛易风看得见几位脸上的不悦,微微一俯身,算是见礼,便没了影子。花辞却隐隐觉得七哥刚刚是真心想要留下来的。
“甘棠副将,鬼族既然送了我来作为和约的筹码,人族与鬼族从此便是盟友的关系,七哥他没有恶意。”明明是在道歉,花辞的语气却听不出丝毫退让,反而像是在警告。
甘棠和离白倒是一愣。谢筇将军并没有告诉营中其他人鬼族首领送来九公主作为质子的事情,他们一直只当是寄雪捡了个孩子回来。没想到,这孩子,便是鬼族的筹码。
“另外,鬼族九公主花辞,问诸君安。”说罢,花辞还很随意地笑了笑,却是叫人不敢再看轻了。
寄雪尴尬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花辞很善解人意地挡在她面前。可惜十二岁的少女还未抽条,她个子比寄雪矮了不少,根本挡不住。一贯面无表情的寄雪难得有了点表情,却还不如没有表情。
一旁,梧桐树又恢复了平静。时有阳光下斑驳的枝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寄雪索性闭着眼,倚在粗壮的树干上,享受难得的阳光与悠闲。
“离白,九州就要太平了。你开心吗?”寄雪问道。
“那你开心吗?”同倚在树干上的人反问道。
“我……自然是开心的。终于不用打仗了,谁不会开心呢?”寄雪伸手遮挡着眼前刺目的阳光,语气慵懒。
对方没有回答。寄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和她说话的这个声音不是离白,而是花辞。她转过身,旁边的树干上,花辞竟已经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寄雪忽然有些不忍心叫醒她。
十二岁的少女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寄雪自认手提得起玄铁剑,此时背着花辞回营,倒也不是那么吃力。
一路上将士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她背上的花辞,都在猜测她和玉絮君的关系。寄雪无视他们的目光,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花辞的营帐。
把花辞放在床上,掖好被角,寄雪看着她熟睡着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禁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花辞没有呼吸。
寄雪心中大惊,低声唤道:“阿九,阿九?”
花辞还是那般熟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寄雪平生第二次感到这样紧张——第一次是娘亲去世的时候。她声音大了些,“花辞?”
花辞睁开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姐姐,怎么了?”花辞似乎是刚刚睡醒,话语有些含混不清。
“你……刚刚睡着的时候没有呼吸。”寄雪迟疑道。
“鬼族是没有呼吸、体温和心跳的。我有一半鬼族的血脉,所以……”花辞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那阿九更想做人族还是鬼族?”寄雪放了心,与花辞闲聊道。
“唔,阿九不想做鬼族,也不想做人族,只要做玉絮君的妹妹就好了呀,姐姐会保护我的,对吧?”花辞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道。
寄雪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姐姐想做什么人呢?”花辞问道。
“嗯……我么?”这次换寄雪沉默思考了。她沉默了好长时间,长到花辞都要怀疑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却见她悠悠开口:“再过一段时日,九州安定了,百姓不用再流离失所,我就解甲归田吧,带着阿九一起,做个普通人好了。”
寄雪说的话对于十二岁的孩子来说是不容易听懂的,花辞却出奇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待我解甲归田,我们一起做个普通人,渔樵耕织,怎么样也好。你不再是身不由己的九公主,我也不是那个只为苍生而活的玉絮君。
良久,花辞轻轻应了一句“好”,寄雪就又因为营中的事务被叫走处理去了。花辞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营帐里,看着寄雪走远,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洛易风原来一直没走,就一路上跟着她们到了营帐里。
“七哥,现在你放心了?姐姐会照顾好我的。”花辞一脸无奈。
“嗯。”洛易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哎,七哥,甘棠公子就是那个你说的对你有恩的贵人?”花辞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