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虞山,养息殿中。
舒云启轻解衣衫,赤着双脚躺在长椅上。近来酷暑难耐,绕是他居住的寝阁地势高耸,四面窗子大开,一到未时,依然热得人恨不能把皮撕下来。
阿清闭关以后,小童们愈发懒散。
茶案上摆着的白瓷茶壶已经干了,只剩几朵泡开了的茉莉花干巴巴地皱在壶底,别说佳酿了,一滴水都没留下。
倒是给他留了一个又一个烂摊子。
“师尊,大事不好了!”
小童跌跌撞撞跑进来,两边发髻松松垮垮,额间的碎发被汗水打得shi透,进门时还绊了一跤,摔在石制的地面上,飞出一颗门牙。
小童满嘴是血,疼得哗哗直流泪。舒云启也不问他,只是将空荡荡的水壶递过去。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去!先把茶泡上,再拿两颗蜜饯来,早晨的药太苦了。”
小童闻言面色惨白,连连摇头。
“师尊,这都火烧眉毛了!蜜饯与落先生给您开的药药性相冲,大师兄若是知道,会扒我皮的!”
都说天地君亲师,徒儿便该尊师重道,事事以师父为先。在北虞山却不一样,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师父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病秧子,大师兄才是头号不能惹的。
小童态度坚决,舒云启也只随口说说,面色虽有悻悻,倒说不上是生气了。
“罢了罢了,你吵吵嚷嚷跑进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又有人给阿清提亲了?”
小童眉毛耷拉下来。
“师尊,何止是提亲啊!瞧苏姑娘那架势,若非有云浮幻阵挡着,恨不能把整个北虞山都给拆了!”
舒云启这才微微起身。“打上来了?”
小童忙不迭点头。
“那位苏姑娘生得花容月貌,又是世家之女,平日里追求者无数,也不知发得哪门子风看上了大师兄,被云浮幻阵困了一个时辰,非但没有退却的意思,还喊着要与您决斗呢!”
舒云启听得眉头紧锁,一脸惊奇错愕之色。
“幻阵里连颗树都没有,她该不会被太阳晒昏了头,和我决斗做什么?”
小童瞄了眼他领口处露着的白rou,吞吞吐吐道:“她……苏姑娘不知在哪儿听到您的旧事,说您爱好龙阳,拘禁了大师兄,才……才不准他与外人成亲的。”
“啊?小姑娘的想象力真丰富。就阿清那副说一不二的样子,哪里像被拿捏的?。”
舒云启不气反笑。“苏凡与我有旧交,外面日头那么晒,小姑娘好歹是苏家的人,请她上来罢。”
师尊发话,小童自然照办。云浮幻阵里重重迷障,苏姑娘被烈日照得脱了水,仍是强撑着一口气喊打喊杀。
小童被她用剑抵着喉咙,觉着大师兄可真是蓝颜祸水,除了相貌出众些,武功高强些,平素又冷又吓人,又哪里好了?
“师尊!师尊!呜呜呜……”
一路到了养息殿才得自由,小童涕泗横流,吓得双腿都打颤。舒云启见状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听说苏姑娘想与阿清结亲,不知看上了我徒弟什么?此刻他正闭关,若你们当真情投意合,我这个做师父的,绝不会棒打鸳鸯的。”
自从华山论剑之后,来提亲的姑娘都能在云浮幻阵里凑上十桌麻将了,舒云启见怪不怪,一边说着场面话,一边示意苏姑娘往左挪一挪,挡到风口了。
“谁与那个冰块脸情投意合!我是来替妹妹讨公道的!他既收了我妹妹的定情信物,却又拒绝提亲,猫进北虞山不出来,舒大侠,您说说,号称一诺千金的方少侠就是这样做人的?”
舒云启常年养病,除了华山论剑时远远看过阿清夺冠的Jing彩场面,已经很久不曾下过山。他喝着小童离开时新沏的龙井,略带慵懒地挑了挑眉。
“此事我确是不知,姑娘有何看法?”
苏姑娘冷哼一声。
“您问我?我自是没什么看法,只是小女一路北上听到了很多奇妙事,有人说您以前时常光顾南风馆,曾为争一男宠,杀了顾善人全家?”
“方少侠的为人大家看在眼里,他这般推脱不见,想必是您这个师父从中作梗吧?”
舒云启不搭话,摩挲起细腻的白瓷茶具,半晌,他用略显自嘲的语气反问道:“阿清性子执拗,武功又好,他若真心喜欢令妹,又岂是我能阻拦的?”
他本意是否认,眼底的忧思却出卖了他,苏姑娘见状更是郁结。
“我怎么知道,兴许你形容放荡加以勾引,佯装生病引人同情,亦或者,就像你当年对苏凡那叛徒一样,求欢不成,先jian后……”
“住口!”
苏姑娘还没说完,舒云启已经从长椅上起身,满脸怒火。
呵斥之声响彻养息殿,前来添水的小童见状赶忙缩回去,拿着茶壶的手都颤抖了。
师尊平素懒散、爱开玩笑,遇事能躲就躲,在北虞山的三年里,有谁见他真正发怒过?
“你这j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