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意外,斥骂和沉闷地挖煤声,将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可今日偏偏出了意外。
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负责计数的汉子骂骂咧咧从怀里取了张纸出来。
上面也没写什么,不过是顺手捡了石炭在上面画了十字和圈的记数,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他按着纸上所记,报了一连串名字。
剩下没被报名字的,都是今天没完成那一百筐任务。
“你们就在下面偷懒就是,反正今日挖不够,明日继续挖,一天天累加,你们这些煤黑子就死在下头,一辈子别上来了!”
骂完,他又把那纸揣回怀里。
这纸还有用,说一日日累加不是假的,而是真这么干。
今天的没完成,就算到明天一起,明天要把两天累加的活儿全部干完,才能上来,还干不完就往第三天加。
“报到名字的上来,没报到的继续在下面干活。”
他拿了把长竹梯,扔了下去。
过了会儿,有人从洞里冒出头。
这些煤黑子个个都是一脸黑,任是神仙来,不把脸洗干净,也分不出谁是谁。不过没关系,他们还要上交特制的小木牌,每往上交一筐石炭,空筐子下来时,里面会放一个小木牌。
一筐石炭一个木牌,数够一百个,就算过了。
沉默的人一一将木牌上交,数够了,汉子才让人过去。
又是一个‘煤黑子’上前,可交出的木牌却怎么也数不够,汉子正想骂人,谁知刚抬头,就迎来了一个头槌。
当即眼前一黑,人还没晕过去,但下一刻伸来的手,抓住了他的颈子。
“你们想干什么?!”
由于平时这些‘煤黑子’太听话,任打任骂任罚,久而久之,负责看守他们的人就不免松懈了。
按规矩平时至少要有七八个人带着兵器看守他们的,由于天太冷,这些人都躲在屋里喝酒睡觉,只有两个倒霉蛋守在这。
临到天黑时,又多来了两个守卫,负责押送这些人回去。
另一个守卫质问的话刚出口,就被突然从洞里窜出来的人扑倒在地,他没有机会再说出下一句话了,喉咙被磨了数月只为这一下的锋利石块给割断。
卫璠和那个叫裴洋的人,都解决得很利索,倒是轮到卫兆这,竟让那人喊了两声。
这两声叫喊,引得前面押着‘煤黑子’回房子里的守卫不免回头张望,身后的坑洞里,也出现了sao动。
“守卫已经被我们打死了三个,想跑的人就赶紧趁机跑吧,不跑你们就没机会了。”
一石头下去帮卫兆解决了最后的那个人,卫璠对着洞里说了一句话,才折身去剥不知是死是活守卫的衣裳。
可由于前面那个押人回去的守卫,已经发现了他们举动,大声地叫起人来。
他们没有机会再剥更多衣裳下来,只匆匆从他们身上扯下了一件皮袄,又拿了他们手里的刀,就匆匆没入昏暗之中。
在他们走后,一个又一个‘黑人’从洞里钻出来,有的人直接就跑了,有的人还知道学着卫璠他们剥守卫的衣裳。
等躲在房子里的守卫赶过来,面对的是几个实在疲累得已经跑不掉,又或者早已丧失逃跑的意志的人,然后便是那三个被剥得一干二净的守卫。
为首的守卫脸色十分难看,大声喝道:“还不去追!追不回来,你们今晚都别睡觉了。”
其他守卫忙分成两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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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来后,卫璠等人才知道选的时间错了。
此时正是黑夜和白天交替之际,而黑夜显然比白天要更冷,他们没有足够的衣物,在荒郊野岭里乱跑,很可能会被冻死。
可他们也只有这么个机会,因为只有这时守卫是最疏忽的,若是在地面上,守卫人多势众,就他们这被奴役数月早已被掏空的身体,根本不是那些膀大腰圆的守卫的对手。
“三哥,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冻死在这?现在天越来越黑,也越来越冷……”
“你闭嘴!跟着裴洋跑。”
不同于卫兆沉浸在恐慌和寒冷之中,那个叫裴洋的青年显然更有主张,能看出来他不是瞎跑,而是有章法的跑。
“你领着我们去哪儿?”
裴洋没说话,抿着嘴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车辙。
卫兆还有些发愣,卫璠已经会意过来了。
“顺着他们运煤的车辙确实能跑出去,但他们恐怕也会很快从后面跟上来。”
都知道他们这些人是不认路的,必然会跟着车辙跑,所以对方跟着车辙追,事半功倍。
“所以你们把嘴闭上,跑过了他们,你们就能活。”
这是到目前为止,这个叫裴洋的青年开口说得第一句话,接下来他便不再言语了,卯着劲儿埋头苦奔。
“三哥,我觉得我的脚快被冻掉了。”
他们没来得及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