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疲倦透顶,但心里挂着这么乱的事总是睡不踏实,陆宸醒过来时外头天色还一片灰蒙,看眼手机才不过凌晨四点出头。
谭麒鸣依旧什么都没回复。陆宸自嘲地笑笑,心里觉得他可能再也不会回复了。
刚睡醒总是觉得喉咙干涩,陆宸从床上慢腾腾地爬起来,提起床头的杯子想去给自己接杯水喝。走廊亮起自动感应的夜灯,他就着这点微茫的亮光昏昏沉沉地往厨房走,却在视线扫过客厅时整个人吓得定住,差点摔了手里的水杯。
谭麒鸣竟然无声无息地坐在他的客厅沙发上,周身包裹在晦暗的夜色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昏聩光线下他的表情看不分明,但明明是夏天的夜,陆宸被他看得生生打了个寒颤。
如果不是突然的惊吓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谭麒鸣并没有开口出声,只是这样一言不发地注视他。陆宸僵立了一会,终于试探地小声问:“学...谭总,你怎么来了?”
谭麒鸣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缓缓向陆宸靠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压迫感,陆宸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向自己迫近,像被冷峻雪原上的朔风裹挟...混杂着寥落颓败的气息。
陆宸根本无法想象颓丧这个词能和谭麒鸣联系在一起,这样的反常让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而这个反应显然让对方不大满意:
“不想见到我?”谭麒鸣哑声问,喉咙里滚出声低沉的笑,“怎么,影响到陆老师招待新人了?”
陆宸定了定神,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这么晚了,谭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宸在心里默默计算,从他给谭麒鸣发消息到现在不过五六个小时,从A国出发就算是坐私人飞机也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只能是他原先就在国内了。
既然平时根本不愿过问,何必这时候又做出这一副被放不了手的样子...到现在还在说这些话侮辱他,难道真就连最后的体谅也吝于施舍?想到这里,陆宸的脸色也绷紧了几分。
谭麒鸣只是用幽暗晦涩的目光凝视他:“改口得倒是挺快。”
陆宸别开视线,生硬回道:“既然已经说了要结束,再用别的称呼不太合适吧。”
他这话让谭麒鸣眼里的寒意更甚,陆宸明明只比他矮上几公分,却觉得自己整个都被肃杀的气场笼罩住。而谭麒鸣忽然讽刺地笑了:
“第二次了。”他轻声说,“这次的理由呢,又是你累了吗?”
陆宸僵了一僵,听见他径自继续道:“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确实是两样都占全了。不管话说得多好听,腻味了随随便便就能打发掉...”
他死死逼视着陆宸,漂亮的眼睛里布着红色血丝,一字一句地问:“你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就仗着你觉得我还喜欢你?陆宸,你到底有没有心?”
陆宸感觉浑身的血气都涌了上来——他怎么敢说这种话?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只差把心剐出来送给他了,他居然能在几个月的视而不见后堂而皇之走进自己家门像受了什么莫大背叛一样问他有没有心?
他也不再一味回避谭麒鸣的视线,仰头直迎着那森然的目光慢慢开口:
“你喜欢我?谭总别说笑了,我什么时候敢觉得您喜欢我,是被冻病的时候,被过量用药的时候,还是您当着随便什么人羞辱我的时候?”陆宸听见自己古怪地笑了笑,“在谭总心里我又算什么东西...比娼ji还不如,能随便作践的一条狗罢了。”
谭麒鸣闻言表情也丝毫没有松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装了?”
陆宸抽了口气,谭麒鸣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其实之前明明也没觉得有多少怨气,这会却像是积攒的委屈一股脑全部涌了上来,他咬牙切齿地继续道:“这几个月你除了心血来chao的时候把我喊过去上,平时不也是扔在脑后不闻不问,就是养条狗都该比这上心吧...”
说到这里陆宸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委屈的——别人可以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早就学会面对轻视和冷遇仍然安之若素,但唯独谭麒鸣不可以,比起被这个人不冷不热地晾在一边他宁愿被换着花样折磨。
谭麒鸣却反问他:“那你呢?你主动联系过我几次?如果不是我要求你定期联络你是不是一条消息都不会发,除了拿婊子对待嫖客那一套敷衍我你还做了什么?”他顿了顿,又低笑了一声,“我在你眼里到底和你以前伺候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现在陆老师看淡名利打算隐退了,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也可以直接踹开了对吗。”
陆宸几乎没见过他用这样激烈的语气一连串地质问,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谭麒鸣的眼睛似乎更红了:
“你觉得自己多委屈...那你说啊,装出一副言听计从毫无怨尤的样子有意思吗?”明明神情十分Yin鸷,他的声音竟然是有些受伤的,“有时候我甚至想我究竟有没有从你嘴里听到过半句实话...以前也好现在也好,你什么都不愿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