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周来说,位于中心的十二州是自家的基本盘,靠外的九州,多有胡夷之民,风俗与中原不同,朝廷对这里的统治力也有相对有限,有时以打压控制为主,有时则以怀柔为主。
温晏然询问:“边人内迁后,官中与民间待之与本地人如一吗?”
袁太傅微微垂首:“官府多有安抚,民间因之面貌风俗与己相异,多有排斥。”又道,“而且边人家国之念浅淡,陛下日后施恩之时,也不可掉以轻心。”
温晏然表示了解。
如果官府没有安抚的话,像钟知微那样的身世应该无法被选入羽林内,但民间的风俗习惯却并非一两天便能扭转过来,而且这种安抚,多半也只是些面子工程,钟知微就算进了羽林,也无法跟真正的中原派系融合到一块去。
当日少府令找钟知微要佩剑,恐怕不止是因为钟知微恰好在执勤,也是因为对方缺乏根基,安排起来比较容易,就算出事了也无关紧要。
考虑到天子大病初愈,袁太傅每天只讲一个时辰的课,到点就告辞出宫,温晏然也从座上站起,亲身相送,一直送到前殿那边才停步。
值勤的大臣们瞧见这一幕,心里一时间大觉安慰——天子如此知礼重道,想来不会重蹈先帝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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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晏然之所以坚持亲自送太傅离开,一面是沿途认一认皇城的建筑布局,免得自己家长什么样都闹不清楚,一方面也是借机外出活动活动——好的身体是败坏家族产业的基础,她可不想还没开展自己的昏君计划,就中道崩殂在了体弱上头。
现下已至初冬时节,今年天气冷得比往年要早,七八天前还在下雨,然后就是雨夹雪,到了昨天,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大雪,一行人往回走的时候,天上再度飘下了雪花,宫人忙为天子打伞,池仪还将特意带出来的大氅披在了温晏然身上。
温晏然本就穿着厚实的裘衣,外头再套一层,看起来颇有些蓬松臃肿。
她向池仪笑了一笑——对方如今还没有明确的司职品级,却可以沾手皇帝的部分内务,其中固然有旁的宫人们顾忌天子看着其人,相处时愿意容让一二,也是因为池仪本人性格聪颖机敏,否则以宫廷严酷的职场环境,早就被人不显山不露水地挤兑回了浆作司。
张络笑呵呵道:“陛下,咱们现在回宫么?”
温晏然:“不急,先随朕四处走走。”
也许是今年雪下得早,宫苑内的梅花也开得早,温晏然瞧见边上有数株罕见的绿梅已经开始抽苞,就驻足看了两眼。
这些绿梅颇得先帝喜爱,要不是因为移栽后难以存活,早就尽数种到了瑶宫桂宫那边,往年只有受重视的子女及大臣才能得赐,以皇九女偏居于桐台的待遇,显然是没得到过这些绿梅,管理花草的内侍担心皇帝触景生情,回忆起当年不得志时的日子,大着胆子道:“若是这些绿梅惹得陛下不喜,奴婢这便将它们锯了。”
温晏然摇摇头,不在意道:“挺好看的,锯掉做什么。”
内侍本有些不解,怔然片刻,忽的反应过来,温晏然确实不必耿耿于怀,毕竟她已是绿梅的新主人。
而且不止是绿梅,整座宫苑,大周的天下,如今也都属于她了。
温晏然一时兴起,伸手折了一枝,赏玩片刻,又随手递给侍立在一旁的池仪,并让对方回去的时候记得供在瓶中。
折完绿梅后,温晏然带着随侍的宫人一路向东闲逛,同时默默观察着宫苑内的情景。
先帝末年朝局动乱,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有大批人员遭到清洗,整个宫苑中虽然还是维持了基本的皇家气象,但难免显得有些空落。
温晏然听见远处有隐隐的哀泣之声,询问左右:“是有人在哭么?”
池仪回禀:“是栖雁宫中的人在哭泣。”
温晏然点了点头——为了方便管理,她把先帝留下的妃嫔给集中安置到了栖雁宫内,其中就包括如今尚在宫中的十一殿下与十三殿下的生母,以及部分先帝晚年所纳的新人。
随行的侍从们看见天子只是随口一问,似乎并不在意此事,也就不再多言,跟着对方慢慢行来,最终停到了天桴宫外头。
从地理位置上看,天桴宫与太启宫连在一块,一向被视作皇城东部的延伸,温氏太庙就坐落于此,也是国师本人及其属官的办公与居住地点。
——这一代的国师温园号为惊梅,居处也多种梅花树。
天桴宫内的人多做道士打扮,虽然远离朝堂,却比太启宫那边更为行止有度,望之秩序井然。
有人注意到宫门前的天子一行人,立时过来拜见,温晏然颔首,示意对方免礼,又笑道:“既然来了天桴宫,自然要见一见国师。”
正常情况下,整个天桴宫都不太搭理外头的事,就算遇见朝臣求见,也大多婉拒,但皇帝身份贵重,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一个衣饰庄重的道官立刻前来温晏然引路,将她带至国师的居处。
温园此刻正在看书,见到天子过来,本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