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晚的失眠,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知无觉的木头,薛远剑眉星目,好看得有种侵略性,笑容像明晃晃的利箭,就这么近距离地将我击中,我当即丢盔弃甲,什么问话都忘了。
幸好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纪录片那儿,我勉强绷住,不至于狼狈得太过明显。
滔滔江水中,薛远的故事告一段落,而黎朝的历史尚在延续。他坐着没动,我也接着往下看。
那时在位的皇帝很有作为,对外抵御入侵,对内整治朝堂,只是到了晚年愈发多疑专断,偏信宦官,为黎朝的衰亡埋下祸根。
薛远或许早已接受大黎亡了的事实,此时注视着屏幕中九五至尊的暮年,眼神与语气一并淡漠:“我死得很合时宜,再晚些他就要发愁了。”
这人果真是叛逆又超前,他看皇帝好像我看单位领导,甚至比我更有不驯的底气,丝毫没有为君肝脑涂地的忠臣模样。
当时的他军功赫赫,要兵权有兵权,要民心有民心,如果在御前也是这么个态度,那皇帝怵他也是情有可原。
放眼数千年,历朝历代没几个名将能得善终,由此看来,对薛远而言,穿越到现代或许是一件幸事。我注视着近在身侧安然无恙的他,心想,对我来说也是。
我转念又有些疑惑,他在西境披风浴血多年,不为报皇恩,是为什么?
薛远沉默了一会儿,淡声回答我:“最开始只想报仇。”
“那后来……”
他瞥我一眼,忽地启唇轻笑,眼中神采熠熠,像豁然出鞘的锋芒,抬手一指——电视中恰好在展示黎朝的边境领土:“我要把我的军旗插到那儿,谁也拦不住我。”
一句话轻飘飘的,又似乎重抵千钧,叩击心底,震动起无尽的波澜。
有些疑惑可以当面问他,而另一些我开不了口。之后我又把纪录片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压根找不到那个叫“阿玉”的人。
快下班时我还在查阅史料,同音字也没有放过,仍然毫无头绪。甚至野史中薛远都清清白白的,没什么绯闻,始终孑然一身,形单影只,站成边境线上的一座孤碑。
难以言明的情绪没个着落,我最终无力地瘫在工位上,像一条失去理想的咸鱼。
难道他喊错了,还是我误会了,又或者是历史错漏了什么?一千年,真够远的,我好似那个刻舟求剑的愚者,在下游迷茫地搜寻打捞,而要找的或许早已沉寂在上游的深泥中。
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增加了不少历史知识,比当初念书时学的都要多了。
我盯着电脑屏幕太久,此时两眼酸得难受,向窗外远望。时间已过黄昏,天光暗淡,触目空茫,街灯陆续亮起,遥远处星星点点,连缀成模糊一片,像从天而降的银河。
我起身,收拾东西下班,走出大门,被迎面的秋风扑得缩了一下脖子,抬眼望去,薛远正站在路灯旁等我,不知在风中站了多久。
他看到了我,露出微笑,暖色的灯光倾泻在他的发上衣上,像落了稀薄的雪。
我连忙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迎着光问他:“你不冷吗?”
他垂眸注视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薛远在单位附近出没得比较频繁,上次递材料给我的同事遇见过我俩,或许还听到了我喊他名字。
她把这些线索串联到了一起,这天,要紧的活已经干完,领导不在,非常适合摸鱼,她突然过来问我:“你和那位薛远是一对吗?”
我冷不防被踩中心事,顿时有些失措,端杯喝水试图掩饰:“不是。”
“哦……”她打量了一下我,进一步语出惊人,“你单恋他?”
我一口凉白开差点喷了出去。什么情况,我花了大半夜才琢磨明白,怎么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的慌乱成为肯定的回答,她明显兴奋起来,两眼放光,让我产生一些恐惧。
“你在追他吗?”她还在问。
我的CPU已经过热了,无意识接话:“啊?没有,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她似乎觉得很奇怪。
谈论这种私事对我来说和游街示众没什么区别,我居然没有寻个由头跑路,而是坚强地坐在原地,甚至想要交流一番,可能已经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这段时间憋得太狠,有一个出口就病急乱投医。
我斟酌着言辞:“他……心里可能有别人。”
她挑眉,略微后仰:“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纯情。”
我不知道她在夸我还是损我,只莫名地觉得自尊心遭到重创。
她搬了个椅子在工位旁坐下,手边还放着单位统一赠送的搪瓷杯,看起来像热心干部开展一对一帮扶工作。
“心里有人又怎么啦?又不是真的有对象。当年我追我家那位的时候,他也记着前女友呢,现在不就丢开了。”
我好像一条狗在路边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她忽视我隐约开始扭曲的表情,摆出过来人的架势,语重心长地教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