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嬴政最终选择了缄口不语,而赵政也没再逼问。
可第二日赵政却戴着斗笠出现在了自己的府上,他是来哄自己了,这样的感觉难言,他忽然很喜欢这个时候的小赵政,他有着自己所有的优点,却没有自己的缺点,多了几分人性少了几分薄情。
对于自己的尊重和了解,以及那些关心的话语,总能触碰到他内心以前从未抵达过的地方。
“王上怎么来了?”嬴政略微表现出几分讶异,还未来得及将人迎进屋内就被人扣上了一个斗笠拉出了府外。
“先生有心事了,即便不愿说,我也该哄哄先生才对。”春日里的雨珠落入眼中,带着几分温柔和生机,“今日早朝没机会同你说,下了朝便想着出宫来寻你。”
“王上要去什么地方吗?”嬴政的手被人拉着,在雨幕里疾行,衣袖稍微润shi了一些,略带几分冰冷的雨珠落在手上,更多了几分清醒。
下一刻,嬴政就知道赵政要做什么了,毕竟他们的过往一般无二,曾经的自己年幼不快的时候,也喜欢这样做,那时候他还未继任秦王,带着几分稚气的宣泄方式,却是再自在不过。
赵政在路边买了个饼便带着自己上了这咸阳城的高楼,极目远眺看这咸阳的繁华盛景,看这大秦的大好河山,微风吹过,胸中自有天地,那时候再不好的情绪都会消散一空,因为看到此景你想做的事情远比这重要得多。
嬴政看着远方的风景深吸了一口气,他几十年未曾这样做过了,此楼临渭水依咸阳,将这人间繁华和世间美景结合在了眼下。
世人悲秋伤春,其实花开花落皆是定数罢了,又关风雨何事?
原来他小时候还有这样的情致,他险先忘了,后面越来越忙,劳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也就再也没有想过来这里一次。
斗笠就这样立在墙边,雨水从斗笠上滑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水渍,二人的头发都微微有些散乱,却是另一种美感。
赵政还在一旁掰着他在路边买的硬如猪骨又难以下咽的饼,这饼不是蒸的松软,也不是像胡饼那样烤出来的酥脆。
是寻常百姓生存所用之物,少油而又夹杂了一些谷壳,便十分的坚硬无甚口感可言。
赵政终于掰成了两份递给了嬴政一份,嬴政接过咬了一口,啧,一如既往的硌牙且难以下咽,但像是宣泄情绪似的,你咬一咬这个,心里也就好过些了,或许没有这饼太难对付,就没有心思再去想旁的。
彼时的自己也会买上一张饼来这里啃,不过那时候是一个人。
赵政的声音温柔,像是这春风拂面,只娓娓道来,他说:“想必先生知道我的故事,你知道吗?
长平之战后,秦愈盛,赵愈弱,在我两岁的时候,秦进攻邯郸。也因此,赵王容不下父王,可惜他已经在吕不韦的帮助下逃了回来,留下孤儿寡母,赵王便把矛头转向了我和母后。
我和母亲只能逃回她的母家,东躲西藏疲于奔命。
有一次,有官兵来搜查外公家,我们便逃出去在别处住了一段时间,住在破旧的屋子里,来的仓促也没带几分财物。
饿的极了,邻居家大娘送来了一个饼,那饼是真的硬啊,还带着苦味。
可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食物了。
那时候,帮我们的不是士大夫贵族,而是连自己温饱都成问题的所谓的街坊邻居,大娘说看我们孤儿寡母可怜,她也是能帮就帮。
我有时候想,其实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大多是这些百姓,孩子的父亲、老者的儿子、妻妾的丈夫。
但地不是他们的,军功也与他们无关。
迟早有一日,这六合皆为秦土,我想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军功获得地位和土地。”
嬴政的思绪随着赵政的言语飘远了,他怎么会不记得呢?赵国的那段时间苦的很,苦的嬴政恨极了赵国人,可回头再想,竟然体味出一丝甜来,听赵政讲自己的故事,又是另一种感觉,他未想过赵政为了哄自己,竟会说这些。
嬴政艰难地将口中之物咽下,这世上终究只有自己才最理解自己:“所谓赏善不遗匹夫,荀况说君舟民水,若没有这些平民百姓,士大夫贵族又怎么能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以他们的出身为傲且沾沾自喜。
王上想的,是原因之一,还有一层便是,若是这样,他们上了战场才会拼命厮杀,种田地才会更加关心收成,世人皆利己,有利可图才会全力以赴。”
嬴政在看风景,而赵政盯着眼前人目不转睛,嬴政的字字句句都凿在他的心上,他们的思想,仿佛是共通的:“你看吕不韦的三千门客,哪个不是出自名师,哪个不是出身贵族,大多沽名钓誉自诩清高之辈,可实际上个个都贪慕虚荣。
倒不如有些人,他生来就高贵。
赏善不遗匹夫这句话真好啊,先生说的吗?”
“不是,是朕的先生,韩非公子。”嬴政很喜欢这句话,偶尔总会拿出来用,可他忘了现在的韩非还未写出这句话,也或许他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