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大部分人都不会……是吗……是啊……是晚辈得意忘形了呢,不懂装懂就容易露出马脚,这也是言多必失吗?」
「不过前辈方才训诫的是,晚辈该说那位『小哥』和『老先生』才对,嘿嘿……不过怎麽说呢,那位姐姐和小哥倒算是融洽,但那个老先生和他们二人可是八字不合的很。夺命客派他们三人出来……该不会是刻意给对方留条生路?」
「……那家伙的麻烦事,老夫可懒得搅合。」
「……是啊,碧血楼和冥神教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夺命客应该会将这个情报当作底牌……但或许这里也不能久留了。毕竟现在……还不是面对无心的时候……」
少年说停下了脚步,他想到自己的『孪生哥哥』,那向来不为所动的心也突然像是揪紧一般,感觉复杂无比。
「虽然在这事上老夫要感谢你小子,但老夫始终不懂——你究竟在盘算什麽?」
面具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就在相斗发问之时,深夜的晚风掠过他们,吹拂起少年的衣裳。盛夏的夜晚吹来的本应是凉爽的清风,但少年却觉得有丝丝冷意……只因那风声依旧是如同悲鸣一般,敲打在少年心中。
「是……呢……我究竟在盘算什麽呢?」
少年默默地念叨,缓缓走出了树丛中,他站在山间的峭壁旁,看天上那轮清冷的明月,陷入了沉思。
「对於稚嫩的孩童而言,与亲人相伴的时光,哪怕短暂也无比珍贵。或许正是因此,无心他才无法否定『父亲』的想法,无法割舍身人的身份……结果就是……他选择了成为冥教圣子,而不是天魔予颛。」
名为【无心】的孪生兄长……对於寒幽来说,就像是自己的另一半一般。但那个人……夺走了寒幽的功力,然後又放了寒幽离开。毕竟他们二人本就是一人继承了予颛的修为,一人继承了予颛的记忆。
失去魔功对少年自己来说倒不是坏事,没有魔气,他行走於江湖也会更加坦荡,也不会连累到自己师父,所以少年并不会因此记恨兄长,不如说,少年可曾真的记恨过任何人?
少年只是觉得……他的哥哥身为半魔,但是却太像人了。可明明是那般像『人』的人,却要被逼做非人之事……这也,太可悲了。
「我——无法认同无心所选择的道路……所以那一天,我对无心说出了那番话。是啊,那是他第一次露出那麽悲伤的表情……但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宿命。」
那次兄弟二人的诀别,相斗也是亲身经历过的……也正因此相斗才不懂。
「小子,你是觉得冥神教做的太过了吗?」
「……前辈,我哪有那麽心软。」
「你小子就是很心软。」
「……」
少年听罢,哑口无言,师父也好,前辈也好,总是说他很温柔。但是少年自己并不理解,自己这般无情之人,又哪里算得上温柔。
少年自觉自己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自己的夙愿而做出的合理的选择。虽然在路途中帮助了许多人,但他自认不是因为善心,仅仅是因为那麽做对自己有利而已……本应是这样的……但少年有时又会怀疑,不识庐山真面目,是否只因身在此山中呢?
「前辈说是就是吧,姑且把那也算作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无法认同无心他选择了冥神教,而不是予颛……」
「……哦?真没想到这话会从你小子口中说出来。你先是帮助老夫,又是暗中不知在谋划些什麽,三番五次阻挠黑凰那个奴才的计划,老夫还以为你……」
少年闻言只是寂寞地摇了摇头,看远边荷香村中的点点灯火,黯然地说道。
「我可从未认为魔尊大人所作是错。我对那位大人的敬重也不减当年,要说谋逆之心更是没有……只不过,该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吗……魔尊大人——从我需要以这个名字称呼那位大人之时,就已注定是殊途。」
「……」
注意到面具意味深长的沉默,少年只是静静地回了一句。
「前辈也已忘了呢……」
「老夫忘记什麽了?」
面对相斗的疑问,少年默默无言,他伸手握向那点点灯火的方向,只是不知为何,他落寞地笑了。
「没什麽……那说不定也只是我的一场幻梦而已。」
「红尘滚滚,烟火人间。这爱恨纠葛,恩怨纠缠的人世,真的……非常美。我固然喜欢这人世,但……」
名为木寒幽的少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後面的话,已经没有必要说了,说到底,他又要说给谁听呢?
他不愿让最亲近的师父知道,而他的这位战狂前辈,是一个为了获得rou体与强者战斗,而愿意铤而走险背叛魔尊的性情中人。这样一个武者,又怎会关心少年那不可言说的理由。
但少年依旧在心中默念了那句话——我可从未想过背叛自己的同胞。不然的话,我又为何要承下予颛这个名字呢?
本是天上游云,却落作渊底沼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