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煮好了,杨有方把骨头捞起来,起锅热油,准备炒豆角。排烟罩的噪音中,他听到陈葳在说话。
“你说什么?” 他想抬手关掉油烟机了。
“我说,” 陈葳把花椒瓶递过来,走进排烟罩的轰鸣中,“你刚才是不是说你陈哥帅。”
“嗯?” 杨有方又把按在油烟机按钮的手拿下来了。
“我说我想找个聪明性感又帅的男朋友,你说让我自交。” 他笑着凑过去看他的锅,又转身去锅台那边了。
“……” 他端起锅转了一圈,冷油润锅。
“唉,你说” ,陈葳把菜板上的葱姜蒜拢在菜刀上,“这不是对人的基本要求吗?怎么现在稍微正常点的就能算是优质了。”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各找各的。” 杨有方端着才到,把调料下锅,“你看上的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不喜欢。”
“可能吧。还说我呢,你不也一直单着吗?你妈不催你?” 陈葳抱着手,靠在了墙边。
“……你要听故事吗。” 土豆和豆角进锅了,他翻了两下,“我研一的时候,在莱比锡一个华裔家庭里做家教,教高中生。”
“高中生?”
“你听我讲完。后来那个妹妹本科也在我们学校读的。”
“啊,小师妹。” 陈葳讪讪地捧哏。
“她总约我出去,我开始很奇怪,觉得我跟她还没那么熟。后来我室友跟我说,她那是在追我,还说我们看起来挺合适的,我为什么不试试。” 杨有方尽量轻描淡写地讲着,回身拿水壶,向锅里倒了点开水,“我才想明白,她那些举动其实很明显的,甚至有点过,但我就是没那个……sense,你懂吧。”
“你不是一直沉迷学术吗。” 陈葳笑着看热水在油锅里滚开,水汽蒸腾。
“也不是因为这个。” 杨有方扣上锅盖,留了一道缝,蒸汽和香味从锅边漫出来,“我因为这件事,又观察了一下自己,最后发现我好像不喜欢女生。性意味的那种喜欢。”
信息量有点大,陈葳看着那道氤氲的蒸汽沉默。
“……确定不是因为没碰见喜欢的人?”
“不是。” 杨有方把烤箱里发酵的面团拿出来。“我去看了医生,生理上没问题。又去看了心理医生,做了很多很多量表。他们都说我可能是同性恋,建议我去看一些同性片子试试。”
他揉了一会儿面团,抬起手用手背扶了扶眼镜。“确实是这样,我对同性的身体是有性冲动的。你记不记得我有个一直在韩国的小舅,他也是同性恋。性取向有相当的遗传因素。”
“那你以前自己……做的时候,就没想过吗?”陈葳对他开窍这么晚实在是困惑,皱眉道,“而且你身边就有一个同性恋,也不至于想不到。”
“我原来以为只是生理上的刺激,非条件反射,没想过这么多。” 杨有方也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转身去拿菜刀,“也可能是多少有点冷淡,你知道我对爱情这方面就没那么多想法。”
“……” 陈葳无语, “这是八年前的事儿吧,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在电话里说这个,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他笑起来了,把面团一刀刀切开,“我那年过年回家本来打算告诉你的,结果跟你俩打了一宿的麻将,就忘了。我初二睡了一天,初三早上你就回申城了。而且也不是很重要,毕竟我知道自己是gay之前也单着,知道之后也是单着,生活没什么变化。”
“行吧。那你妈知道吗?” 陈葳也笑。
“知道。”他撂下菜刀揉面,“我去医院的时候跟我爸说了,他转头就告诉了我妈,他俩那会儿离了好几年还成天拉拉扯扯的。”
“……赵姨没说你?”他有点心虚,“不会说是我把你带坏了吧。”
“没有。” 杨有方笑,“我出柜比你顺利。我爸教历史的,我妈当大夫的,他俩什么没见过?我妈打电话告诉我要洁身自好,不要得艾滋,也不要学我小舅,觉得家人接受不了自己是同性恋,在外边十几年不回家。”
“真好。” 陈葳学着他把切开的面团揉圆,“我妈到现在还觉得,我是因为没有父爱,才变成gay的。”
“其实我想,也有可能是我那会儿就在欧洲,而且已经有合法收入和身份了。万一这件事没处理好,他们担心我直接移民留在外面,所以不接受也得接受。”他把面擀平了,“其实陈姨也知道的,我妈跟陈姨说的。”
“怪不得呢,”陈葳想想,“那年冬天我妈气急败坏地给我打电话,说我以后少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说我混蛋也就算了,把人家小杨都带坏了。我还想是什么事。”
“这都多少年前了,你还记得。” 他轻轻咳了一声,又拿手背扶了一下眼镜。
“能不记得吗,我在项目现场接的电话。”陈葳笑起来,“那是我出的第一个外勤啊,被我前领导一顿骂。”
杨有方笑笑,话题拐回了陈葳的工作。
陈葳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