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赶人的话来不及说出口,“那你好好休息。”她泄了一口气,略略颔首,拿着药碗出了屋,并随手带上屋门。
要不就让他明日再走吧,左不过多住一日而已。
柳婉又让春杏去崔府找崔若云,好歹让她再瞧瞧,人已经醒了,说不定那方子也得换一换。
崔若云到齐王府时已是黄昏,从东门处入府,行色匆匆,一袭威风凛凛的紫色男装衬得她比男子还要英气逼人。
“当真醒了?”崔若云猛灌了几口水,喘着气问。
柳婉点头,“你缓缓,别急。”说完替她摇着团扇。
崔若云没那缓气的功夫,“可问了他的来龙去脉?”若是匪徒,就得立马赶人。
“没有。”她没兴趣问,知道越少越安全,她一向明白这个道理。
柳婉领着崔若云再次进入耳房时,宋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身上搭着薄被,人比床长,多出的那截小腿斜出来,搁在旁边的木凳上。
见有人进屋,他用胳膊支起半截身子,“姐姐,你来了。”
语气里带着欣喜,还有一丝慵懒,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屋内没点灯,昏暗的光从窗子外渗进来,让少年俊朗的脸多了几份深邃与朦胧,如梦如幻,好看得不得了。
只一眼,崔若云便立马顿住:“果然是个好面……”
“首”字还未出口,胳膊肘便被柳婉暗暗掐住,她当即改口:“果然是个好面相的公子。”
公子如玉、触手可温,眉如墨画、颜如渥丹,当真一眸倾城,再眸倾国。
崔若云真想一时冲动将他送给守寡的公主,谁叫那个公主老缠着她大哥不放呢。
“我找了崔女医来给你把把脉。”柳婉说着点燃了烛火,如豆的光亮霎时洒满屋内。
“让姐姐费心了。”宋墨的目光追着柳婉跑。
“进展很快嘛,都叫上姐姐了。”崔若云一脸提防,视线下压,盯着少年:“为你费心的,还有本神医。”
少年坐直了身子,冲她微微颔首:“多谢。”彬彬有礼,却也拒人千里。
崔若云懒得计较,踢了一脚旁边的圆凳,一屁股坐下,为少年探脉。
“身体底子不错,恢复得很好。”好到自称神医的她也有点诧异,“明日再服药一天,应该就性命无忧了,可以考虑离府了。”摆明了想赶人。
小淑女修养好、面子薄,作为执友,就由她来做恶人。
宋墨没吭声,垂着眼,一侧的帐幔上影影绰绰映着他的侧脸,鼻梁高挺,眼睫微卷,很落寞,也很萧瑟。
氛围很尴尬,各人沉默了一瞬。
“不用重新开方子么?”柳婉僵硬地打破沉默,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
“不用。”崔若云从圆凳上起身,嘴上不忘强调:“公子可得记住我的话。”到时可别赖着不走啊,如今死乞白赖的人太多了。
宋墨眼睫微颤,又道了声“多谢”,冷冰冰的语气,实则没有半点“谢”的意思,他偏就想赖着不走。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送崔女医出去?”气氛过于尴尬,柳婉也想赶紧出屋,扯着崔若云的衣袖就往外拉。
“姐姐。”
两人还未行至门口,身后传来宋墨的喊声,声音如玉石相撞,清脆、急促。
柳婉顿住,回头看他。
烛火下的少年轻倚床头,俊朗的眉眼间覆着病容,温柔而脆弱,“待会儿,你能再来看我吗?”
柳婉:“……”
之后答非所问:“药熬好后,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
她就不亲自来了,毕竟是夜间,孤男寡女。
“你来,我有话与你说,可行?”少年的语气里又带上了央求,浓墨的眸中似有惊涛翻涌,压抑着。
楚楚可怜的美人,让人不忍拒绝。
崔若云忍不了了:“你这人事儿真多,有什么话不能等明日白天再说?”
“不能。”明日他就要被赶走了。
崔若云想再发作,被柳婉一把拉住。
“行,我待会儿过来。”她妥协了。
崔若云骂骂咧咧出了无忧阁,走出院门时仍不甘心,想要回去再放几句狠话,“我瞧着那人没安好心,鬼Jing着呢,今晚就得让他走。”
柳婉一把拖住她:“我来跟他说,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家里人担心。”以崔若云那毛躁性子,她怕事情闹大了不可收拾。
崔若云剜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气呼呼地甩着膀子走了。
崔若云前脚刚出齐王府东门,丫鬟小方后脚便从旮旯里钻出来,鬼鬼祟祟瞄了一眼无忧阁的方向,身子一转,急匆匆朝西院的方向行去。
她得赶紧去向主子打小报告。
无忧阁小厨房,药已煎好。
春杏将药汁倒进碗里,正欲送往耳房,柳婉款款步入屋内,“还是由我去送吧,你与冬腊守在外头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