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么?”顾清影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后背,“怎么发颤?”
江琬婉咽了口唾沫:“没什么,三小姐,我只是有些害怕……”
到厢房门口,绿袖开了门。
顾清影抬腿迈过门槛:“我小时候也害怕,总是这样的,宅子越大,到了晚上就越唬人。”
她把女孩放在炕上。
绿袖识趣地将门关好走了,月色是凉的,塌上也是,江琬婉看着顾清影,忽然就没那么怕了。
“后来呢?”
顾清影愣了愣:“后来?……”
后来,是顾明河陪着她。实在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就给她找来各种小玩具,刻花的红陶球,碎布做的布娃娃,抖空竹……
小孩子有了玩具,只看着眼前的东西,便不怕了。
再后来,顾明河死了,所有的遗物玩具都被下人扔出去,就连“顾明河”这三个字,都成为顾家决不能提的禁言。
“三小姐……”
大抵是睡出来的心有灵犀,江琬婉看着顾清影一瞬间的哀楚,心猛地抽疼了一下。
她伸手,去找顾三小姐的腰。
“不要走了,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
天还未亮,江琬婉迷迷糊糊醒过来,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丫鬟给她打水洗过澡,昨夜留下的酸疼稍微缓和一些。
顾清影特意叫人腾出一间厢房来当教室。
吃完早饭,丫鬟带着江琬婉到厢房,她推门,意外地看到那人。
三小姐靠在一把藤椅上,摊开的小报盖过了脸,她听到动静,把报纸拉下来,露出脸。
清晨未施粉黛,有一种天然的美感。
“早。”
江琬婉试探地问:“三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怎么可能睡好,顾清影半夜醒过来,低头看到身上四仰八叉还抱着自己不放的江琬婉,皱起眉头。
留下已是破戒。
她出了厢房却再难眠,恰巧小厮早晨送来花边小报,搬了把藤椅,看一遍也就睡过去了。
她扯谎:“很好。”
“三小姐也在这里吗?”江琬婉指上课。
“嗯。”顾清影浅伸了伸懒腰,“也闲来无事了,旁听两句。”
江琬婉哭笑不得,有些感动。
明明是担心她一个人在这里会出事,还要说得那样漫不经心。
顾清影找的女教书先生叫冯夏,是留洋认识的。那时她写了篇英文文章在学校,有几个追捧者,冯夏是其中之一。
江琬婉端端正正坐好,等先生来。
腰还是有些痛,她略带哀怨地瞧顾清影。
冯夏推门进来,看到顾清影懒散靠在藤椅上,笑了笑:“顾三小姐,还是那么漂亮。”
江琬婉打量着这位先生,标准的长袍马褂,头发是短的,不是现在流行的麻花辫学生装打扮,乍一看倒像个男先生。
她不是迂腐之人,晓得装扮自由,只是心里惊叹一声。
“嗯,”顾清影回笑,不过带了点疏离,“劳烦你了。”
江琬婉规规矩矩喊:“冯先生好。”
......
冯夏教得不赖,加上江琬婉头脑灵活,一节课下来,算是穿针引线,开了个头。
顾清影道谢,叫丫鬟送冯夏出去。
“三小姐,我表现得还好吗?”
左右屋里也没旁人了,江琬婉眨眨眼睛,发问。
顾清影看着女孩邀功似的小得意,轻笑了一下:“学得很快,像我当年。”
等三小姐回书房,丫鬟进来催江琬婉吃午饭,她嘴角还是被钉住了似的扬起,怎么也压不下去。
像逢了什么喜事。
第20章 曲终三尺意(五)
到第二日,江琬婉的欢欣持续不住了。
教她唱戏的大青衣叫谭书仪,是北平赫赫有名的优伶,习梅派,凡是她出场,一个座儿的钱都得翻两倍。
她很少指点后生,教学更不必说了,请她来,恐怕整个北平也只有顾三小姐能办得到。
顾清影找了处天井,像昨儿一样守着。
如今顾三小姐是那镇宅的石狮,她在,里头的人不敢闹,外头的人不敢惹。也只有这样,小青蛇在顾家才起安全的。
若说学国文,江琬婉没有基础,学成什么样都还过得去。
但到京戏,不能说她不懂;仔仔细细论起路数,只能说是野路数,四不像。
谭书仪指明了要她唱白蛇,随意唱一小段。
眼下这是正儿八经的先生,江琬婉悄悄瞅顾清影一眼,空咽了口唾沫。
在百花戏楼,她唱的是花旦,是临时替上的小青蛇,真开口要唱白蛇了,感觉很不一样……
她认真找音,唱的是一段西皮流水。
“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
桥亭上过游人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