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影闻声,侧了侧头,匿在晦暗中的脸一深一浅,仿佛只上了半面妆,那双极魅惑的桃花眼直勾人魂魄。
就是这瞬间,江琬婉心上那根线被狠狠一抽,连带整个人呼吸一窒,胸腔震动却相反地开始加速。
那种久违的嵌入骨髓的熟悉感,就随着那人一偏头猛地袭来。
“嗯。”
顾清影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右手捏着烟蒂,在累丝烧蓝烟灰缸里拧了拧,灭了烟。
她起身,转过来,完全地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菲的行头愈发衬托贵气,绝非俗人能比拟。
就连金枝也不免惊艳,这才是真正的上流小姐,并非是追赶时髦,顾三小姐自己就是时髦。
江琬婉努力压制呼吸起伏,不能剧烈,不能失态。
顾清影盯着金枝片刻。应承的笑脸都是千篇一律。
然后朝江琬婉走了几步。
女人比江琬婉高一个头,是低下来俯视的。
那双狭长眼眸如此清晰地在眼前,随顾清影越靠越近,高挺鼻梁,滑腻绵白的皮肤,黑卷睫毛根根分明。
江琬婉被她眼神摄住,险些丢了心智。
顾清影抬手,指尖将要碰到女孩的脸上时,手腕忽然被慌乱地握住。
贴着腕子的掌心都是汗,热乎乎的。
女孩在紧张。
顾清影不习惯这种触碰,要抽出手,江琬婉立马松开她。
“不许我碰?”
“不是,脸上了油彩,怕沾脏三小姐的手。”
顾清影仔细往女孩的唇上瞧,覆盖着浅浅唇纹的那抹红,和腮上瞅着是不相同的。
这么想着,她也就抬手往人家唇上按。
被大红摹出轮廓,软的,饱满Jing巧。
男人的她不晓得,女人的唇,都是这般感觉。
红胭脂蹭到指腹,顾清影揉了揉,大概蹭得更匀称。
这种挑逗,却不知对女孩来说,心底里是怎样疾风骤雨颤动着。
“百花齐放,这花儿,也快衰了吧。”
话音落,包厢的老旧洋灯很给面子地闪了闪。
窦新桂在一旁,想插话,奈何顾三小姐这回不理会吹捧,讲起话来不留斡旋余地,也并不给她插嘴的机会。
顾清影又缓缓开口:“从前跟过别人么?”
是在问江琬婉,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只有两个人听清。
江琬婉摇摇头,钗钿曳动,珠光宝气在光底下,仿若翩然起舞。
“嗯……”顾清影拖长了尾音,没有和颜悦色,亦没有不悦,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我可以捧你,只是往后要跟着我,如何?”
“三小姐!”
声音显出一丝扭曲刺耳,表面上的娇软可人都裂开了。
是被晾在一旁的金枝,满腹怨怼不甘,眼神锋利如刀,像吐出蛇信子的毒蛇。
可真等顾清影回过头去看金枝,带着被打搅后丁点不悦的情绪,她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该说什么?
你为何不砸钱捧我么?
她再不济也是百花的台柱子,如何开的了这个口!
以为顾清影不再理会了,却又听她说:“我算不上票友,却也知晓青衣是正旦,扮的都是性情忠烈,温婉正派之人,犯不着把想要的玩意儿都装进眼睛里头。”
白毁了这戏。
顾清影的视线又轻轻搭过来。
“跟。”江琬婉蓦地开口,少女不经打磨的声线,有不谙世事的纯真,“从今往后,都跟着三小姐。”
“哦?”顾清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还闹着要唱戏么?”
听话音,毫无包容溺爱,更像是在指责。
江琬婉摇头。
果然,下一句是:“要人喊第二遍的,不够省心。”
“清影,今儿场子也散了,断了的物件,再接起来可也还是残的。何必和一个戏子讲这么多,这事儿不给个交代,我晚上可连觉都要睡不好了。”
一直在旁边做幕布陪衬的向兴终于转过来,唇薄,一双眸子仿若亮着光,里头似有波诡云谲。瞧着翻手搅动风云的气势,他定是个生下来老天爷都赏银钱花的商人。
顾清影人倏地缓和下来,一抹笑意浮到唇角:“欠下你的,往后最得慢慢还。”
小两口打情骂俏几句,最后她随意地嘱咐:“都去把妆卸了吧,向少爷发了话,今晚我得去奉陪呢。”
女人的视线匆匆在江琬婉脸上停留片刻:“青蛇卸完妆,去门口找何叔。”
三人应声而动,二楼那边的说笑声逐渐远了。
金枝一直恶狠狠盯着江琬婉,等下了楼梯,到无人处才开口:“装什么装,偷听人说话的下贱事,你还真做得出来。”
江琬婉还未开口,穆清淡淡道:“师妹,够了。”
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