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是大闸蟹沃膏的季节,为了庆祝靳原顺利“出狱”,靳南山专程托人定了一家做蟹很有名气的餐馆吃晚饭,季霖蛮喜欢这家的醉蟹,靳原也喜欢,但他是易醉体质,沾不了酒气,季霖就单给他要了份腌得比较浅的呛蟹十八斩。
剩下的菜靳南山安排,蟹rou狮子头、熟蒸大闸蟹、蟹粉小笼、蟹膏银皮、蟹酿橙……基本在菜单上沾了“蟹”字的都点了个遍。
吃饭中途季霖接了通电话,似乎是某位学生的家长,冒冒失失地问她为什么突然把琴室的地址换得离他孩子的学校那么远,明明收费那么高,换琴室这么大的事却不和他们家长打个商量,谁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变数,总之,他们现在对她很有意见,已经在给孩子物色新老师了,打这个电话主要就是为了通知季霖一声,让她要么退课,要么把琴室换回去。
季霖很久不带学生,哪里知道这种胡搅蛮缠的家长怎么应付,一下愣住了。
靳南山正要开口帮腔,却被一旁的靳原抢了先:“爱学学不学滚。”
他的声音比起同龄人偏低,骂人的时候却又有着少年人的痞气,满到溢出来的不耐烦传进话筒里,直接气得对面挂断了电话。
靳原虽然叛逆,但在家长面前大多时候都还算规矩,突然出言不逊实在过于反常了,季霖想不明白,还以为是自己吃饭的时候打电话让靳原不开心了,正要问,靳南山敲了下桌面,用蟹筷的尾端朝着桌上的一只空碟子点了点。
那只装着醉蟹的碟子里方才还有些酱汁,但现在却空空如也。
季霖这才意识到自己儿子认错了菜,把醉蟹当成呛蟹,拿汤拌面了,连忙亡羊补牢地问他: “阿野?是不是醉掉啦?那个汤是黄酒,不是蟹汁的呀,你的宝宝蟹还没上的呀。”
靳原的耳尖儿烧红了一点儿,但面色没多大变化,他给自己夹了一片蒸大闸蟹上的姜,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醉,你看,这个是姜。”
下一秒,他把姜塞进了嘴里,嚼了两口呸呸吐掉,皱着眉头说:“真的是姜。”
属于是嘴和手都想证明自己没醉,谁也不服谁的,就相互陷害。
在一边看戏的季霖掩着嘴笑开了花,摇摇靳南山的胳膊,说:“阿野这个酒量跟你追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哎,喝一口就傻,你还记得伐,你跟我求婚那天,就喝了一听啤的……”
靳南山把剥好的蟹rou舀到她的小汤盅里,接过下半句话:“……在路上遇到你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扑通就跪下了。”
季霖笑得更开心了。
吃过饭,季霖叫靳南山送自己去琴室,路有点远,靳原坐在车后座无知无觉地睡着了,季霖干脆就让靳南山把他弄到了琴室楼上的房间里休息。
等靳原醒来已经到了晚上,他的知觉还是有些混沌,对琴室的房间构造又很陌生,摸索着找了一会儿,在卫生间里看到一支新的烧水壶和一打一次性纸杯,就给自己烧了点水。
水开的时候他想起来,生理卫生课讲过,抑制剂的本质是降解酶,口服冲剂对Alpha来说会有一定的有醒酒作用,于是又返回房间,在墙角找到自己的行李箱,拆了两支口服的抑制剂冲剂,倒在杯子里冲开,放在床头晾凉。
即便在空调间里,夏天的水也凉得很慢,靳原等得烦了,索性脱了衣服,走进浴室冲澡。
中途季霖进来了一次他房间,说了点什么,但水声太大,他并没有听清,就敷衍地嗯了两声,一直到他洗完澡找不到自己泡好的抑制剂时,才想起来,季霖说的可能是“你床头那杯水没碰过吧?”和“学生说口渴,妈妈给他喝了哦。”
想明白以后靳原更生气了,他最不能接受季霖把他的东西分享给别人,还是陌生人,套上衣服头都没吹就莽出了屋,憋着一股气冲下楼闯进会客厅,推开房门压着火叫了一声“妈”。
会客厅进门是一扇半透明的绢丝屏风,屏风后面,季霖面对着靳原,而那位口渴的学生则背对着他,一只细瘦净白的手正把喝干净的杯子放回桌上,被他在身后这么一吓,削薄的背影雪松似地抖了三抖。
照理说,被背后的人吓了一跳,正常人都会出于好奇转过脸看一眼对方,但这位学生却没有,他只是抖了一下,然后继续维持着自己修直的坐态。
因为有早上那位家长的铺垫,所以靳原对季霖的学生有一点先入为主的敌意,就故意趁那个人放松的瞬间,又喊了一声“妈”。
果不其然,对方又颤了一下。
“阿野,等会儿,等妈妈说完,很快的啊。”季霖柔柔地哄他,和自己对面的学生解释:“我们刚搬过来,他对这里不是很熟……”
靳原不好发作,就站在原地等他们说完。
季霖在养孩子上粗糙,但和音乐沾边的事儿却很仔细,温柔耐心地跟这位学生讲了许久,学生时不时就会点头应和。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说到后面,这人点头的频率就越高。
怎么看都不像是赞同,倒像是困了。
季霖还以为是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