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风久违地做了一次噩梦。
梦里的他还是小小一团没有长大的模样,捧着一个摄像机,视角很矮,周遭的环境都被噪点糊住了,黑黢黢一片,不远处有些微的光亮,光影之间隐约可以看出一道高大的人形轮廓。
一阵眩晕和颠簸后,摄像机的画面里突兀地出现了一双戴着镣铐的筋骨虬结的赤脚,镜头自动迅速地向上扫, “咔擦”一声闪光灯炸开,一张俊美瘦削的脸定格在屏幕里——紧抿的薄唇叼着一根烟,白烟氤氲,星火明灭,细软的黑发有些凌乱,shi漉漉地贴着面颊,鼻梁高挺,目光锐利如刀刃,凌厉地透过镜头剜进荀风眼底。
过曝使这张面孔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也使背景清晰起来,应该是个储物阁楼,毫无章法地堆放着杂物,但荀风还来不及看清,眼前就只剩一片漆黑。
荀风凭空踏落了一阶楼梯,突然间摔出阁楼,在坠落的间隙,画面旋转,他看到刚刚那个苍白瘦削的男人站在外公家的花圃里,把外婆种的花一丛一丛地掐断,碾烂,连根拔起。
摄像机摔在那个人脚边,碎得四分五裂。
荀风也重重地落在不远处,却没有死掉,他的Jing神不受控制地想要冲上去制止那个男人,但身体被死死地黏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颓唐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无助地嚎啕大哭,无名无状的委屈汹涌地笼罩着他,淹没了他。
他在泪光中眼睁睁看着男人捻死了所有的花,然后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身上,像是看到了花圃里最漂亮的最后一朵花一样,男人咧开苍白的嘴,露出了森森白牙,和一个成年人痴迷又疯狂的笑容。
被男人碾死的花漫天飞舞,化成了雪絮,一场暴风雪在他的指示下朝着荀风席卷而来。
冷。
铺天盖地的冷。
“!!!”
荀风从噩梦中惊醒,惺忪地睁眼,交错的密睫之间浮现出靳原俊冷的戴着口笼的脸,他迷蒙地怔愣了片刻,有种时空错乱的漂浮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靳原也呆住了,他打算趁荀薫洗澡把荀风抱上楼睡觉,此时正倾身覆在荀风身上,一只手抄着他的膝弯,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背,把人半搂在怀里,覆着止咬器的鼻尖几乎贴上荀风的额头,亲密无间的距离俨然是荀风醒时会抗拒的。
他像是偷糖吃被发现的小孩一样,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浑身僵硬,不知道荀风会作何反应。
荀风人醒了,意识还没缓过来,一时半会儿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劲,竟也就由着靳原抱,直到靳原收回了手,把他妥帖地放回沙发上,摆成正坐的姿势,连毯子都掖好,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情绪应该是不开心加起床气,而不是走神。
大约三秒的沉默过后,两个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我……”
荀风哽住。
靳原密匝匝的睫毛随着轻皱的眉头蹙了蹙,抿紧嘴,也不说了。
荀风本来想问我睡了多久,但是看到靳原似乎很努力地措过辞,下意识觉得他要讲的事更重要,于是让了一步,让他先说。
靳原没想到荀风这么轻易就愿意跟自己说话,一下定住了,事先想好的恳切辞令霎时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他低下眼睫,定定地看着荀风,脑中只剩下最关键的几个字:“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回轮到荀风定住了。
好在他久病成医,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对靳原的表白作出了判断:雏鸟情结。
分化对Alpha或Omega来说不亚于一次新生,或多或少都会产生印随倾向,也就是雏鸟情结,加上完全标记,在双重情结的作用下,靳原这样没有自制力的小孩子,确实很难不喜欢上分化后第一个Cao的他。
但从心理学上讲,这并不是喜欢,只是Alpha圈属所有物的动物本能,像俄狄浦斯杀父恋母一样,是畸形的情愫,需要尽早矫正。
“今天的事,我不会再追究,如果你说的喜欢不是为了推卸责任,那……”荀风沉yin片刻,在靳原忐忑不安的注视下,缓缓开口:“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你可能需要找他咨询一下。”
“……我知道了。”靳原等他说完,收敛了眼里那点赤忱的期待,讪讪一笑,跟人说喜欢被嘲作心理有病,也是少有。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输得很不漂亮的败犬,有点丢人,有点可笑。
荀风端起一边放着的水喝了一口,又坐了会儿,脑子里清明很多,再看看靳原萧瑟落败的模样,幡然发觉自己刚刚那话说得不太好听,又怕越描越黑,于是撇开话题,问靳原为什么戴止咬器。
靳原想说,但他猜荀风一定不想听,于是喉结攒动,隐忍着沉默。
周遭一安静,荀风又有些犯困,惺忪地眨眨眼,伸手想帮靳原把止咬器开开让他好去睡觉,但两个人一站一坐差了点距离,他便跪坐起来,左手撑在两腿之间保持平衡,右手去触碰靳原脸侧的皮革束缚带。
“滴——”
止咬器脱落,荀风勾着口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