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才刚到禺疆宫外,就听到殿内传来靡靡之音。和往常一样,她驾轻就熟地捻了个幻形术,化成水汽小心翼翼地潜入殿中。
他复生前,锦觅未曾来过禺疆宫。虽然如今双目已看不到世间五彩,但那黑森森的建筑弥漫着一种Yin沉肃穆的气氛,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何为魔域之暗。
她躲在柱后,一抬头,恰好看到挺拔的柱身上栩栩如生的雕饰:一只赤龙腾空而起,硕大的龙尾却被一只面目狰狞的夜叉用三叉戟狠狠地钉在地上,赤龙嘴巴大张面容扭曲,仿佛能听到它在仰天哀嚎,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龙尾龙尾,锦觅突然想起曾经见过的龙尾,不禁拧起眉挪开一步。
几米开外,数十个妖艳舞娘身着黑色薄纱,双足赤裸,水蛇般的细腰随着魔界特有的丝竹之音婀娜扭动,诡异中有种妖冶的美感。魔尊半卧在榻上,手上执着夜光杯慵懒地低头浅酌,似醉未醉。他一双桃花含情目半阖着,偶尔斜睨底下舞娘一眼,那迷离的眼神却似乎未曾真正落在她们任何一人身上。
站在一旁伺候的妖娘,趁着倒酒的时候偷偷睨了魔尊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魔尊真真是魔界数十万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也比以往的任何一任魔尊叫人生畏。往常尚有几个随侍的妖娘爱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盼着哪天能得到他的垂青,但自从那日......那日魔尊正在殿中审问一个刚抓来的九幽jian细,初初他还一副气定神闲的作派,哪知天界一唤丹朱的神仙给他送来天帝的喜帖后,魔尊才打开看了一眼,瞬间使出红莲业火将那喜帖烧了个一干二净。而后似乎还不解气,几步上前,抬手使出琉璃净火把那jian细焚得灰飞烟灭,甩手抬起头时,那双赤红血瞳妖艳得瘆人。
万魔殿一时阒寂无声,只听得到魔尊粗重的喘息。
他立在大殿中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着,眼里尽是尚未消散的狠戾。
满殿妖魔吓得匍匐在地,无不胆战心惊,害怕魔尊的怒火波及到他们头上。幸而魔尊很快令所有人滚出去,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赶紧低头告退。可怜她啊,一个身份低微的妖娘,不能跑远,还得战战兢兢地候在殿外等待魔尊随时传唤。
不一会,殿内突然传来器皿摔碎的声音,似乎是桌上的东西被一股脑扫落在地,她不敢回头偷看,却隐隐听到一个压抑的声音,悲愤中夹杂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痛苦,"锦觅......锦觅!"
这不是天界那水神的名讳吗?传闻当年魔尊这所向披靡的战神,就是被这么一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女子一刀毙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个道理她一个小妖娘还是懂的,一世英名毁在一个弱质女流手上,换作谁都会恨毒了她吧。只是魔尊叫得如此咬牙切齿却又痛苦,倒让人不免有种错觉,他似乎对水神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还留有几分绝望的情意怪哉!怪哉!
自那日后,魔尊变得愈发喜怒无常,周身皆是冰冷凛冽的气息,迫得让人不敢喘息。宫中妖魔提心吊胆,人人自危,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魔尊法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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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隐了身,锦觅却始终有一丝不安。她只敢怯怯地躲在柱子后面,遥遥地望着他,心里忽喜,忽悲。
"你们都下去吧。"魔尊倏地开口,似有叹息。
丝竹之音骤停,众人低着头退下去。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阖上后,偌大的禺疆宫一下子静得似乎连根针掉下去都听得到。
魔尊手上虚虚地拿着一只玉壶,懒散地垂落在床畔,银色的发簪掉落在地,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已熟睡。
锦觅依然不敢上前,只觉得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已是莫大的满足。
少顷,魔尊手里的玉壶摇摇欲坠,他在睡梦中不自觉地松开手,玉壶瞬间掉落,锦觅赶紧现出身形冲上去一把接住。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魔尊,还好,没有惊醒他。
锦觅捂住心口压惊。
魔尊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他睡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细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暗影,像扇子一样挠得人心痒痒。锦觅心里涌起无限柔情,这是她熟悉的凤凰。她既怕他醒来,又奢望有生之年他能像以前一样,温柔地看她一眼。她比谁都清楚,这人有世上最好看的一双凤眼。
从前她在天界给他当书童的时候,有天他监督她背梵天咒,她背着背着,突然放下书盯着旭凤看。旭凤蹙着眉问她看什么,她挪过去,双手捧脸仰头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凤凰凤凰,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旭凤被这样的直白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怔住。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是不是世上的凤凰眼睛都像你这般好看啊?"锦觅好奇问道,乌黑灵动的眼睛直溜溜地望着他。
旭凤躲开她的目光,耳朵红得几欲滴血,"蛮荒小妖!"
"殿下怎么这般不讲理!夸你好看你怎么还骂人!"锦觅忿忿地坐回去。
旭凤见她生气,张口想解释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