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厉枭这次是自己开车来的。
不敢坐在副驾驶的宋笙自觉打开后座的门,但还没进去就对上了厉枭犀利冷厉的眼神,顿时更加惴惴,审视自己是不是又哪里做得不够好。
可一直到他坐进车里厉枭冷冽如刀的目光还是从后视镜折射到身上,宋笙不由捏紧了大腿外侧的裤子,低垂下眼,坐立不安。
厉枭似乎是恼了。
宋笙知道,绝对是他哪里又无意间惹到了厉枭。
自从那天过后,厉枭总是很容易生气,看向他的眼神不是厌恶就是烦躁,目光、言语、态度,跟过去浅淡却能平和交流的截然相反的待遇,每次想起来,后悔就如万千只蚁虫在疯狂啃啮他的心脏。
痛得难以呼吸。
是他没能把握好分寸,是他逾距越线,是他没能控制好心选择了放纵一瞬,现在是他该品尝苦果的时候。
可是四个多月了,这颗苦果除了越来越苦涩,涩得心口一度发慌糜烂,竟找不到丝毫看到尽头的希望。
他多想能一口气把这颗果子吃完,哪怕再苦再涩再痛,他或许也能快点撑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钝刀子磨rou,遥遥无期的等待在逐步压垮着他挺直的背脊。
他就快被苦涩的后悔压迫得断了命。
他多想,回到那天以前,哪怕两人只是合作伙伴,你不过问我,我不过问你,这个房子勉强算作两人的一处避风港,风大了,雨来了,和睦地躲在一处,哪怕只能尴尬地互相问候两句,也是别有滋味的甜。
不像现在。
不像现在。
即便只需一抬眼就能看到,即便他们距离那么近,他们之间也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他不敢去追,而他愈走愈远。
然后在远方的路上碰上一个志同道合的同行人,他们会成为同伴,他们携手并进,只有他留在原地远远看着。
可他什么时候才能看不到他们呢?
或许等到他们消失在他视线中,消失在他世界里,他才能安心停下脚步,安心地撤步向后退去。
可他要等多久呢,等多久才舍得放下厉枭呢?
车里沉闷逼仄,厉枭又因为生气车子开得飞快,尤其是出了市区开在郊外公路上,没有行人没什么车辆,畅通无阻的宽阔大道为他提供了最佳的飙车场所。
明明是辆厚重大块的SUV,却被厉枭硬生生开成了法拉利,高达138码的车速开得坐在后座的宋笙脸都吓白了。
他有点晕车。
昨天加今天一口饭都没吃过,胃袋空空,胃ye反酸上来令得宋笙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他难受得蹙紧眉捂着嘴,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前排的椅背,眼睛勉强睁着又因为难受而闭紧,生理泪水逐渐浸shi细密挺翘的黑色睫毛,看上去格外脆弱可怜。
小巧的喉结因为难受不住地滚动着,纤长白皙、透着不健康色彩的脖子时而弓着时而仰着,让人看着心惊不已,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被惯性晃得脖颈错位,一命呜呼。
但这一幕透过后视镜落到厉枭眼里,他诡异地回忆起那天晚上,他们关系彻底破裂的那天晚上。
尽管不知道宋笙那天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情伤,破天荒他喝醉了,看到他回来,迷离聚不上焦的眼睛却在看到他的那一霎如夜间街道两旁时间一到就陡然亮起的路灯,明亮、炽热、大胆的目光让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心跳失衡的滋味。
他像是不敢确定地跑近了他,跌跌撞撞,短短的几米路愣是被他走得心惊rou跳,艰险万重,不是要摔就是要撞。
即便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奔到了他面前,惊喜地看着他,颤抖的手伸高想摸摸他,却又不敢,不舍。
大大的鹿一样清澈明亮的眼睛渐渐聚起泪水,委屈,难过,受伤,不敢相信,却又期待不已……复杂纷乱的情绪在那双毫无遮掩的眸子里一一闪过,最后汇聚成两行清泪,大滴大滴从眼睛里滴落。
他头一次为他这么丰富激动的情绪惊到,一时怔愣,听到他带着哭音低哑绝望地呼喊出他的名字时,心口陡然一空。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室坠了下去。
而当带着咸涩味儿的、冰凉却软乎的、属于宋笙的唇大胆放肆地贴上他的那一刻,虚空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碎裂声。
是他对宋笙的信任。
也仿佛是枷锁被摧毁的破碎声。
那时的宋笙还远没有现在这般纤瘦,但细长白皙的脖子却一如既往的易折脆弱。
献祭般绝望的亲吻让他仰长了脖子,小巧圆润的喉结就这么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引诱着他去啃啮,去噬咬。
他知道那时他的目光绝对如瞄准猎物脖颈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猛兽般危险,可迎上满是痛苦无望、即便得逞地亲了他、眼泪还是如同决堤的洪水淌满了整张脸的宋笙,他莫名心软了。
可能是因为过去六年他们合作的还算和睦愉快,可能是因为宋笙太弱小太脆弱,即便感知到危险,他还是愿意看在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