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当他也变成了生意人的时候,便连自己也瞧不上了。
于是,他给自己设了道槛儿,可以活的满身铜臭,但绝对不与身家不清白人做生意。
“滚出去!”沈元钊一拍桌子,冲着来谈买卖的柳五爷吼了起来。
沈熙平早猜到父亲会如此,一直候在门外,一听这动静赶忙跑进来劝着。
柳五爷在天津卫也算是个人物,明面儿上他是大通布庄的掌柜,可谁都知道他是天津帮会头子阎四海的师爷,今天他来沈家不为别的,就是有些货想托沈家运泊。
沈元钊最是不屑和帮会打交道,更别说是阎四海这样欺行霸市开娼聚赌的人。
前些年,阎四海也想找沈家出船,都被沈元钊回了,于是就派人天天的在沈家码头转,见着沈家的漕工就打,时间久了就没人敢到沈家当漕工了。不得已,连沈元钊和沈熙平只得亲自押船。
后来天津越来越乱,一会儿一个大帅,转天又换了个司令,阎四海起初还巴结,后来是实在是巴结不起了,所以也就没和沈元钊再纠缠下去。
如今天津太平了,阎四海手上的货也屯了不少,沈家漕运陆运的生意都沾手,调配转泊起来更是便利,所以他又让柳五爷来谈买卖。可沈元钊的脾气比石头还硬,他看不上的人就绝对不会与之做买卖。
沈熙觉刚从纱厂回来,还没进家门,就见柳五爷一脸怒气的从门里走出来。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急忙转到后巷,从侧门进了家。
刚到廊下,就听到父亲在厅里发火,无非都是编排人家不是正经人,不配和沈家做生意的话,从窗缝往里瞄了一眼,沈熙平正低着头陪训呢,见这情景,他赶忙转头往后院去了。
原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却成了一切的起因。
一个月后,沈元钊做大寿,在桃园摆了席,唱了三天堂会,其间请了许朋韬和顾廷聿。
女眷们聚了一桌,聊的就是家长里短,许夫人第一次见沈芸妆,喜欢的什么似的。
“你瞧瞧,天底下的好啊都让沈老爷给占了。兄弟俩都一表人才,能打理生意,还孝顺,这三姑娘生的这么水灵,又乖巧。”许夫人自打见到沈芸妆就拉着她,夸的就没停过口,“我那不成气的儿子在南京,老许给他谋了个闲差,但凡他要是有出息,我一定得向沈老爷提了亲事,把三姑娘讨了来,当自己女儿似的疼。
沈芸妆羞笑着也不知该怎么应对,脸颊绯红,更显得可人。
许夫人心思一转,问道:“你看,就光顾我说了。三姑娘可有心上人?”
沈芸妆摇了摇头,“我母亲走的早,太太说等过两年再说。”
“你瞧那边儿。”说着,许夫人把沈芸妆的目光指向了主席那桌,“跟你二哥正说着话的那个。他呀是老许他们师的参谋长,奉天讲武堂出来的,他父亲也在前清当过官。咱们廷聿啊,要长相有长相,要学问有学问,是个知道心疼人的好孩子。”
沈芸妆看了一眼沈熙觉旁边的顾廷聿,害羞的收了目光,只是笑着也不说话,许夫人是瞧得出的,女孩子家不好意思,不过呀瞧她的样子到也不是讨厌,看着有门儿。
主席这桌聊的事儿多半无聊,沈元钊喝的有点醉意,和许朋韬聊着早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沈熙平照应着他,沈熙觉坐在一边儿不参合,顾廷聿本来话也不多,两人到是闲了,聊了起来。
其实顾廷聿一直想问沈熙觉,当初怎么就敢押了全副身家,他一个当兵且都不敢如此。
“怕。当时不怕,事后想起来,怕了。”沈熙觉答的直白,毫不遮掩。
顾廷聿不由的笑了起来,他们本来来往就很少,凭着当初的映像,一直觉得沈熙觉是一个Jing明事故的人,今天聊起来,到是觉得之前都想错了。
沈熙觉低眉含笑,眼眸间云淡风轻。“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还有一种叫不得不为。”
随口一句笑言,却成了沈熙觉半生的写照,这也是很多年以后顾廷聿才明白的。
沈熙觉听女眷那桌说笑声不断,时不时的望两眼,他是担心沈芸妆一个人在那边儿应付不来,不过看了许夫人和沈芸妆朝这边望过来的眼神,不由的心里有了数。
“来,喝一杯。”
沈熙觉冷不丁的敬了顾廷聿一杯,顾廷聿懵着神举杯喝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
夜已深,沈元钊醉倒了,沈熙觉让司机把他送回家,他和沈熙平则在桃园送客,沈芸妆也帮着哥哥们送别女宾,许夫人临走时特意把沈芸妆叫到面前,让顾廷聿有空了约她出去走走,顾廷聿知道许夫人有意撮合,这才明白了沈熙觉刚刚席间为何突然敬他酒了。
冬寒风冷,他和沈熙觉道了别,送许朋韬夫妻两一起走了。
一场寿宴,兄妹三人都累的半死,送完客,三人不约而同的在桃园门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彼此都笑了起来。
从桃园回沈家的路上,兄妹三人没坐车,夜幕萧瑟沈熙觉和沈熙平牵着沈芸妆,并排走在无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