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杨云庭醒来的时候觉着天光大亮,迷迷糊糊往旁边一看,哪还有人影?
一旁伺候的侍女见他醒了,上前行礼:“夫人。”
“什么时辰了?”一开口,嗓子都有些哑了,轻咳了几声又道:“家主走了?”
“辰时了。”侍女含笑道。
杨云庭有些讷讷,昨夜连番纵欲,实在起得晚了些。
“家主吩咐夫人好好休息,等用过饭后家主回来带夫人往祠堂祭祖。”侍女又道。
杨云庭只是沉默点头,又觉着这个称呼实在听着古怪,忍不住还是道:“……还是叫公子就好。”
众人点头称是。
已经起晚了,早饭便只是吃了一些点心垫垫肚子,果然不到中午,温行远便回来了,吩咐将中饭摆在房内。他坐在榻上,看着一旁垂首站立的杨云庭,从前在杨家地盘上匆匆一瞥,这青年总是穿着黑衣,今日大概是为了新婚,难得地换上了艳色,倒也很好看。
“过来坐。”他道。
那人也不推辞,在下首坐了,只是神态仍透着拘谨。
“还疼吗?”温行远问他。
杨云庭闻言,闹了个大红脸。还好屋里没人,这话只他们两个听见。他低下头轻声道:“不疼了。”
对面的男人促狭地笑起来,更让他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武林中的枭雄生就一副威严的样貌,虽不十分高大强壮,鹰隼似的眼睛也令人不敢逼视。悬胆鼻下头,浓密胡须盖住了一些讥诮的薄唇,却更添气魄。
不多时下人摆了午饭,两人沉默地用了。在这古老而奢华的大宅中,杨云庭只觉得如坐针毡。他与面前这个男人身份阅历皆是云泥之别,更加说不上话。
这一日并没太多礼节,婚礼就算结束了。原本新娘子还要回门,只是他山远水远地嫁过来,回门自然也免了。新婚之夜过后他就不能再住在温行远的房中,而是搬到了偏房居住。不多时管家过来,给他指派了贴身的侍婢名叫红玉,这就是他在温家唯一伺候他的人,实在比妾室还不如。他原也知道自己在温家不可能被厚待,便也没说什么,只是不曾料到,当晚温行远就离开了温家大宅,问起来才知道他又回了明心堂,竟是一天也不愿跟他多相处。
杨云庭坐在冷冷清清的偏房床上,心里头有种巨大的失落。他对温行远并无感情,但昨日洞房花烛一夜欢好,已有了坤泽对乾元天生的依赖,是他想抵挡也抵挡不了的。可他没料到,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依赖,那个乾元却是绝情得彻底。他想想也能明白,明心堂是他私人办公的地方,若无许可连温家人都不得擅入,自然更不可能让他一个外人住进去,而温行远娶他不过是为了生个继承人,乾坤交合只有在信期才能生育,如今不在信期,便是多睡他一次也是浪费。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摸摸床上硬邦邦的被褥,叹了口气。
他想起两人的初遇,原本就是个错误。半年前他那不成器的父亲闯下大祸,误杀了一名旁支的温氏子弟,被温家带人追杀到蜀中。仗着杨家地盘在山里,地势险峻,他父亲杨兆瑞竟迟迟不肯投降道歉,而是与温氏追兵纠缠起来。如此一来,温氏面子上过不去,派了长老围剿杨家,竟将杨家子弟折损大半,险些灭族。到了这种地步,杨兆瑞终于扛不住族中的压力,被族人押到山下当面向数日前赶来坐镇的温氏族长温行远谢罪,涕泗横流地言道愿意赔偿土地银钱,甚至自己的性命也可,只求保全杨氏血脉。然而杨氏几个长老背地里商量,此事是杨兆瑞一人惹下的祸,他们已经折损了不少子孙,此时若还要倾族赔款,只怕家底都要散尽,于是便提出将杨兆瑞的坤泽儿子杨云庭送给温行远——遑论是做妾、做炉鼎,来抵偿一部分的赔款。
他没料到,温行远不仅答应了,甚至既没让他做妾,更没让他做炉鼎,而是将他娶做了续弦妻室,甚至也按常理给了丰厚的聘礼,并没让杨家损失太多。
成婚之前他们也是见过面的,他在温家的驻地,被逼着向他未来的夫君下跪,谢他不杀之恩。他还记得抬起头来的时候,坐在上首的男人脸上流露出来的,有些残忍的笑意。
他并不恨温行远,在杨家生长二十年,他眼中看到的便是跟红顶白、弱rou强食的世界,有这样混账的父亲也不是他所能选择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忍受。
从温行远搬出大宅回到明心堂之后,整整半个月,他一天都不曾回到温家,而杨云庭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难过。温行远还有两个未分家的弟弟住在大宅中,但都是各过各的,平时不在一起吃饭,除了成婚之日就不曾再见过。他的女儿虽然也住在大宅,却显然不将杨云庭当回事,这么多天一次也不曾来问安。杨云庭自己本来也很怕这些迎来送往,宁可不见的好,只是温家的下人都是人Jing,瞧着家主将这位新夫人独自扔在大宅不闻不问,如何还不明白他在家主心中什么也不是?于是便更加的捧高踩低起来,平日除了来送个一日三餐外,整个大宅无人搭理他。日近深秋,天气渐渐转凉,屋里越来越难安睡,他让红玉去问一问能不能添个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