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在他们在一起的第十年生了场重病,癌症,切了半个胃,化疗让他的眼中都不再有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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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的陈骏连工作都不安生,陈辉在医院,他就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每天早上给陈辉熬粥,送完早饭后就跑去市中心的公司上班,中午下班了就火急火燎跑回家把提前做好的饭菜热了给他送过去,不睡觉,陪他一中午,然后下午再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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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结果就是下午偶尔会体力不支在工作岗位上睡觉,可这样的睡眠根本不会安生,梦里的陈骏永远在经历一场剔骨挑筋般的葬礼,周围空荡荡,只有他和棺材,而棺材里躺着的是谁,他不敢看,可梦非要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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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看到了一脸死气的陈辉,还有那身白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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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骏从梦中醒来,抽搐的心脏传来阵阵剧痛,面前的资料都扭曲成他不认识的涂鸦,他愣怔盯着凌乱的桌面,片刻后,疯了一样冲进休息室的洗漱间,把脸埋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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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这和以前的任何劫难都不同,陈辉愈发消瘦的身影让他甚至连医院都不敢去。他害怕,惶恐,仿佛濒死的是自己,却又不能在陈辉面前表现,因为和病魔抗争的并不是他,他现在是陈辉唯一的支柱,他得学着当个真正的大人,而不是那个缩在哥哥怀里撒娇的六岁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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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别哭了吧,陈骏。”他盯着镜子里的人喃喃自语,咧了个笑,点了点镜子里的眼睛,“再哭,去见哥哥就该被看出来了,你不准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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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人也对着他笑,难看得要命,眼睛通红,shi哒哒的一张脸,却总算是没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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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医院的时候有些特别,陈辉居然把头发全剃了,刚进病房陈骏就看到他远远地张着手让自己去抱,他快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三步并两步走上了前,然后把人结结实实抱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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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颗卤蛋成Jing了要抱抱呀?”他把下巴抵在那儿青色的头皮上磨蹭,堪堪止住哭腔,说道,“啊,是哥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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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骏在这个深夜跑去了郊外的一家寺庙,把车停好后,他便抬头痴痴地盯着那山顶唯一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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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寺庙在S市名气很大,传闻从庙里高僧手中接过的平安符能治万病,慕名而来的人每天都有很多,可是求符得从山底开始三步一拜五步一叩地往上走,坚持下来的人根本没多少,陈骏望着眼前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深深吸了口气,膝盖一弯,跪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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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到了高僧的平安符,一晚上的跪拜让膝盖肿得不成样子,扫地的小和尚看着他下山的身影询问在门口的高僧,后者也只是摇了摇头,双手合十,说道:“心诚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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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若有所思,也学着自己师父的样儿,双手合十,对着远去的陈骏,虔诚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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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真的是心诚则灵,陈辉的病从这天开始好转,癌细胞覆盖的面积渐渐变小,陈骏拿着那些片子一遍遍看,只觉得心口疼,如释重负,还有一些被佛祖眷顾到的不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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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那我多久可以把我哥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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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前吧,你哥哥恢复得不错,回家以后好好调养,不要一次性补那么狠,要循序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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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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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的晚上他终于把陈辉接出了医院。下雪,城区不让放烟花,深色的夜空下只有零星的几盏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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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缩在车后座里接缠绵的吻,吻里有苦涩的咸味儿,陈骏搂着陈辉的腰不乐意松开,抱小孩儿似的,让他坐自己腿上,然后伸进衣服里摸他嶙峋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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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别耍流氓。”陈辉笑着说道,单薄的胸膛因笑声起伏得厉害,他也没真的阻止陈骏在自己身上乱摸乱捏,只一下下迎合那shi漉漉的啄吻和贴贴,然后温和地捧住对方的脸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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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空间里热气在彼此脸上凝成shi润的露,陈骏通红着眼,被陈辉捧着亲掉那些眼泪。他还没能从这劫后余生的后怕里走出来,看着陈辉光秃秃的脑袋总会回不过神,几米外的医院在这大年夜里依然亮着灯忙碌,他看着,心尖发颤,莫名涌出更多的泪,然后被陈辉一一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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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了,小骏。”陈辉在陈骏的耳边说道,声音温和,略带虚弱,温热的掌心一遍遍抚摸着弟弟的脸颊,“你看,我们已经在车里了,不在病房了,不在病房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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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骏哇地一声就哭了,委屈至极,根本不像个而立之年的人。他把陈辉更紧地塞进怀里不乐意松开,鼻尖儿抵在锁骨上,眼泪没完没了地流,哑着嗓子,委屈至极:“你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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