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高热下渐渐变得模糊,脑子里像有根棍子在不停搅动,突突的痛苦让人呻yin出声,我揪着陈骏的皮肤,些微开始抽搐,眼前的画面像是被烈焰焚烧,静谧且不连贯,只能听到一点儿雨滴砸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和耳畔沉重的呼吸声。
像是在黑暗里上演着的默剧,眼睛被蒙着,剧本想让我从单调的色块里分辨出哪里藏着危险,哪里又能让我停下小憩。迷迷糊糊里感觉自己整个被裹进一个宽敞的怀抱,嗡鸣中捕捉到人声,像是被厚重的云给拢着,轻轻按在绷紧的神经上,试图让我冷静下来:“哥,哥,乖,我不走,我给你拿药来了,你嘴张开些……我给你喂药……对……乖……”
苦涩又难喝的ye体,比Jingye还难喝,流经咽喉,让我止不住想干呕,胡乱挣扎中手指被另一只手给握住,嘴也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给堵上,费力将眼皮撑开一道缝,陈骏的眉眼映在眼前,隔着层水雾,满头大汗。
“哥……”
我卸掉身上仅剩不多的力气,归顺于他的动作,将嘴里的药咽下,在一阵强过一阵的眩晕里陷入黑暗。
身体仿佛被浸进大海,耳边都是泡沫腾升而起的声音,四肢百骸都透着股悬浮的无力,不断下坠的过程里似乎有谁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我妄图睁开双眼,那层薄薄的皮rou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黏上,手也被一股阻力握着,让我无力挣扎。
这种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让我有些迷茫,手背上不多时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扎进了血管里,鼻翼间隐约间闻到股熟悉的味道,我试探性动了动手指,滚烫的眼皮似乎也不在被黏着,小心翼翼张开——
唐珂卧在床上看着本纸张泛黄的杂志,看到我醒来,转头冲我笑了笑,喊道:“小辉。”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里一切都是白色的,温软漂亮的阳光从窗外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我伸手轻轻碰到唐珂还算红润的脸蛋,指腹触感柔软,温暖的体温熨烫了那块肌肤。
呜咽先于她的名字溢出喉咙,我扑上去死死抱住她,许久后,才喊出了一声:“唐珂……”
一切都过于的梦幻,这里仿佛悬浮在天地之间,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和蓝天。情绪过了很久才渐渐平复下来,我趴在唐珂身上瓮声瓮气地说话,而她亦是很认真地在那儿听,穿过我头发的手指纤细又温暖。
我把她不在以后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后来辍学以后去蓝姐的店里打工,干的是和她一样的行当,还有后来和陈骏重逢的全过程,混乱的大脑让我的说辞变得毫无逻辑,我很多次害怕唐珂会因为这狗屁不通的叙述变得不耐烦,会推开我,让我不要再胡言乱语,每每停下思考自己还有什么没和她说的时候,我都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她肚子里,恐惧地等待她推开我。
可直到我说得口干舌燥,搜肠刮肚地把所有的记忆一股脑儿摊开在她面前,那双抚摸着我头发的手依旧没有拿开。
唐珂的声音过了很久才传到耳边,下颚被托起,避无可避地对上那双淡棕色的眼睛,那里面是我茫然的脸庞。声音带动着空气震动过鼓膜,而又过了很久,那些话才传递到脑海中,被解读吸收:“我很抱歉,小辉。”
我有些不太理解,下意识接话:“没有,和你没关系……”
唐珂无奈地打断我,笑了笑,轻捏我的脸颊:“乖,你让我说完。”
我安静下来。
挂在床头的风铃发出点儿声响,清脆好听,唐珂在微风里碰了碰我的发梢:“小辉,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没安全感,从你被我捡回来那天开始,我就知道。
“你从来都不会主动问我要东西,安安静静的,又很怕生,总给我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才行的无措。刚把你带回家的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很担心,担心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就会跑走,像那种被主人抛弃过的小野猫那样,我得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你才能安定下来,重新建立起对人的信任。
“但我又没办法给你很多正常范畴的爱,毕竟我……一直有Jing神病,你也是知道的吧,每次生病我都会让你去我朋友家,而且我的工作、生活环境什么的,也没办法提供给你一个正常的家。
“所以我一直觉得很抱歉。
“但是小辉,很谢谢你,”唐珂凑近亲了我一口,眼睛很亮,像缀着星星,眨眼的瞬间就能落满房间,“谢谢你没有离开我,也愿意相信我,认我这个妈。”
风铃的声音愈发地响,风裹挟着chao气灌满房间,是来自远处草地的清香,唐珂的衣服被它吹得鼓鼓囊囊,头发也乱了,零星有几缕吹到她的唇边,我小心翼翼地伸手,为她将它们捋顺。
唐珂接着说道:“小辉,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得追究正确性,纯粹的黑和白之间,永远都会留下一缕灰,世人多数时候都会把稍微带点儿黑的东西一股脑儿归类到需要唾弃、谩骂的黑色区域,可只有生存在里面的人才知道,他们所说的‘不正常’是自己的归宿,是理所当然该存在于世界的东西,世界正是因为这样才变得让人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