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泪流不止的眼睛之後,他拉下衬衫的袖口,露出他充满了累累伤痕的瘦弱手臂。他手上既有被揍出来的瘀伤,有烫伤的疤痕,亦有十几道用刀口割腕的痕迹。
连我看到他身上的离谱伤势也忍不住愣住了。
他抬起头来,零碎的发丝落在他带着哀求痛苦的眼睛上,彷佛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他望着我的眼神有如在注视着自身所信仰的神明。
「求求您,注视我。」
我难以想像他的身上遭受到怎样的虐待。跟选择逃跑之後再也不出门的我比起来,他反而选择在那个恐怖的地方留下来了,因为他根本连能逃跑的地方也没有。
当我们两人见面时,他就像一个渴望能得到神明的注视的虔诚信徒。
他从我身上所渴求的是甚麽?
对方脸上像哭出来般,但是他仍笑着这样道: 「这样我们两个就是一样了,学长。」
「我只是一个没用的软弱家伙。」我只能认真地劝告道:「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无法拯救你,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找错求救对象了。」
「而且我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既然你现在真正看到我的真面目後,也差不多应该放弃了吧?」
我说完之後就甩开对方的手转身离开,对方忽然在我的身後大声地道:
「我喜欢您——佐藤学长!」
「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喜欢,当我看到您所写的文字,我就一直在想像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从您高一到高二的各种文学比赛和投稿作品,它们全部被编到学生作品集。」
「看到身为学生代表的你所写的开学致词,我就想像着你在台上朗诵它们的样子。」
「为甚麽?」
我仍然没有说话,因为对方对於我而言是一个奇怪的学弟。
如果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大胸的文静学妹向我表白,一个在校园欺凌之中苦苦支撑的可怜少女,把我视为唯一的Jing神支柱,说不定我会肩负起身为男人的责任保护对方。
但对方是一个会尾随我的巨根文静学弟,我只觉得连我的人生都瞬间失去了希望。
如果我手上有一根烟的话,说不定还会像电影里的男人般抽一根烟赶紧冷静一下,用来缓和我竟然被奇怪的尾随狂学弟所sao扰的尴尬和恐惧。
「所以你是觊觎我这个学长的身体吗?」
如果对方性转的话就是弱气巨ru的眼镜娘,她还是内心十分纤细敏感,又跟我这个学长有共鸣的文学少女,那麽对方绝对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但是对方的性别完全不对,我现在真的好想哭啊,为甚麽我会遇到奇怪的家伙。
「我不、我对学长您......」戴着眼镜的学弟他脸红低下头,他有些急得对我用着敬语地这样拼命解释道:「我并没有这种亵渎您的想法!」
但我仍然不信任他,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同性能在对方的巨根威胁下能冷静下来。
我大概是已经生了疑心病,学弟他确实弱小可怜又伤痕累累,而且他还是我的粉丝,他对怎麽可能对我这个落魄学长有不轨的企图之心?
但越是痛苦绝望又高压的生活环境下,就越是容易诞生那种偏执过激的狂信徒。
对方明明从来没有见过我,但是他对我的崇拜和倾慕却是不可理喻的,我认为该是时候把对方不合常理的偶像情结直接打断了。
既然在他想像中的我是完美无暇,那麽我直接把我最不堪的一面露出来就行了。
听说有些猎人在野外被动物幼崽救了之後,虽然他们十分感激和心疼,但是醒过来的他们仍然会装作恶人踢一脚对方,让牠们下一次不要再毫无戒心地接近任何人类。
两个被校园欺凌的边缘人之间,难道就应该互相取暖吗?
学弟他也许只是一个想要跟我抱团取暖的幼崽,殊不知我根本不想任何人靠近我。受到别人所期待的话,我反而感受到窒息,我只是想一个人躲起来安静地腐烂而死。
「是吗?真的遗憾......」
像学弟他这种会写情书的纯情小男生,估计会直接幻想破灭吧。我故意学着那些混混般说出混帐话道:「既然你喜欢我的话,那麽你不是应该跟我做吗?」
「学、学长?」
学弟他看到我这个在他眼中的神明忽然露出一副丑恶的表情後,他看起来有些不安。
「怎麽了?」我语气恶劣地道:「我已经厌倦了跟你演戏了。老实说,难道你以为我是甚麽完全不吃人间烟火的完人吗? 我家里还有一堆av,我跟其他男孩子不是一样吗?」
「我就是跟你一样的普通人。」
「文字是可以欺骗人的东西,那些历史上的文豪在现实生活上不也一样是男盗女娼?」
「再崇高的理想,再坚定的信仰,再憧憬的感情,再漂亮的文字,它们都是由凡人写出来的。你甚至想像不到能写出感人名句的诗人,实际上曾经杀过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