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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花楼出来已是临近破晓,天色乌青中隐隐透着冷白的光。我思绪纷乱,乱到末了只有一片茫然,适才感觉困倦不堪。
路旁有早起的商贩摊子,我买了一碗红糖糍粑,热腾腾的甜气往我脸上扑,我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吃过一份,又包了一份,带回去给师父吃。师父近年来身体愈发得弱,从前他把自己的伤藏得好好的,如今也慢慢藏不住了。我仔细看过,那伤口结得诡异,只能愈合一半,这道前后贯穿的伤仅仅是堪堪粘好,内里和皮rou依然在不断流血和疼痛。
是谁下手如此狠毒?谁会这么恨他?
我一边漫无目的地思索一边往回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包厢门口。我稍微一拉,大门砰地打开,我看到师父的背影竟然直直站在窗前,窗户大敞,冷风一股脑地往屋里灌。
“师父?”我赶紧跑过去看。
师父听见我的话,慢慢转过头,脸色苍白,一副怔怔的表情。我从未见过师父这般神态,大惊,要过去扶他。他微微张嘴,好像要对我说什么,却突然身子一软,整个倒在我的怀里。
我慌忙托住师父,他身体很冷,单薄无力,轻得好像没有骨头。师父看着我意识逐渐清明过来,蹙着眉狠狠抓紧自己的腹部,身子缩成一团,止不住地颤。
我知道他腹部的伤口连着胃脏又开始痛,只能无济于事地轻轻拉着他的衣角。大约过了很久,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弱下来,抬头用袖子擦了擦嘴,我能看到隐约透出的血痕。
“我没事。”师父哑着嗓子轻轻说。
师父慢慢从我身上挪下去,靠着床沿缓缓坐在地上,低着脑袋,一头漆黑的发从他肩上滑落,遮住了他的脸。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我突然讨厌自己发问。我不知餍足地问所有人问题,却没人能告诉我我最想要知道的东西。
果然,师父不紧不慢地答复我道:“只是见到了一位故人。”
“我看你是见了鬼了。”我忿忿道,“能把自己见成这样子。大早上鸡都没有起床,这时候见故人,去哪里见的?还开着窗户吹风,我们住四楼诶,你在等故人飞上来吗?什么鸟?是不是你以前的旧情人,找过来把你揍了一顿?莫不是一口气来了十个?”
师父轻轻咳了一声,带着笑抬头看我:“你吃了火药,都敢冲师父大喊大叫了。大早上。你背着我跑去哪里了?”
我哑火了。
但决定坦诚相待。
“我去找龙鹤了,她跟我讲了五年前的事情。师父你呢?你也诚实说话吧,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等等,龙鹤给你讲了什么?”师父突然追问。
这一刻我知道果然师父和五年前的事情是有关系的。我看着师父,一副了然的样子,师父看着我,一副了然我已经了然的样子。
“罢了。”师父摆手,然后又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他说:“普洱,师父永远不会害你,但师父会怕自己害了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作出决定,你要知道,我的心在哪里。”
我看着师父,感觉胸中突然跳了一下。
师父继续说道:“我见的那个人叫巫山淮。如果你听到这个名字,跑,千万不要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