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午舟在江南被官家人寻到的时候,他正在私塾教一群半大的孩子读诗经。
教书先生温和雅致,被穿盔披甲的官兵抓着胳膊拖走,也只是朝着惊慌无措的孩子们笑着安慰道:“先回家吧,先生很快就回来了。”
但洛午舟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原因他自小就知道:他是皇家的孩子。
洛午舟幼童时期都在宫中度过,他的母亲是先皇下江南时带回宫里的。母亲是胡姬,外貌艳丽夺目,先皇想要给母亲一个位分,被大臣们纷纷劝阻,最后不了了之。后来先帝崩殂,太子继位,母亲在宫中受人欺辱,只能想方设法带着幼年的洛午舟逃出京城,没多久就病逝了。
如今洛午舟已经长大,隐姓埋名改从母姓,自学成才当了教书先生,算来已经快过去十年了。
从前的太子,也就是当朝皇帝,洛午舟是认识的。皇帝名讳Yin馗离,小时候两个小孩子还见过几次面,Yin馗离自小不爱笑,总是面色Yin郁,如今成为皇帝,更是流言四起。
传闻皇帝横行奡桀,凶残暴戾,每月都从宫外招一大批貌美的年轻男子,全都是双儿。皇帝整日以酷刑玩弄虐待,太监宫女在后宫中行走,到处都能听到凄惨的哀嚎,每天都有人被虐待致死,乱葬岗堆积成山,十分骇人。
洛午舟继承母亲,从小容貌过人,如今长大,已是美貌非常。而且他同那些被送入宫内的人一样,也是双性之身。
因此官兵一来,他不免害怕,然而转念一想,他与皇帝毕竟是兄弟,此举恐怕只是为了寻得流落在外的皇室后裔罢了。
一众官兵将洛午舟架至门外大路上,周围行人纷纷躲避。官兵当街掳人之事,常常有之,行人的眼神里带着怜惜和恐惧,仿佛在说:又要白白死掉一个美人了。
大路旁落着一辆金丝软轿的马车,门帘一掀,一位太监走出来,他看着洛午舟,表情并不凶悍,反而有些客气。洛午舟自知身份不同寻常,不似旁人那般恐惧,上前对公公行礼道:“大人。”
安公公一把扶起洛午舟的手笑道:“哎哟,您千万别跟老奴行礼。刚才几个侍卫粗鲁,真是抱歉哪。”
洛午舟乖顺地站在一旁,等着安公公接着讲。
“老奴此番前来,是奉皇上之命,接公子回宫。”安公公笑笑,侧身压下声又道:“公子不要担心,皇上知道您的身份,这是接您回宫享受王爷之礼的。”
洛午舟松了一口气,回道:“多谢圣上,多谢公公。只是我如今是教书先生,须得回去和孩子们知会一声……”
“放心吧,”安公公笑道,“公子为人师表,心系学子,我们是知道的。您只安心跟我们回去,我们自会替您安排妥当。”
洛午舟咬着嘴唇,轻轻嗯了一声,就跟安公公上了马车。
轿帘放下,马车摇摇晃晃,学堂的一切、这条小巷中自己熟知的一切、这十年来江南的一切,都在马蹄声中远去了。将来,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洛午舟靠着座背,昏昏沉沉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