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满脸胡茬,头发凌乱,穿着沾了泥渍的破旧风衣,背后还有两块补丁,他蹲在路边,一手夹着个烟头,一手翻找着一堆破旧纸板,看上去就像只灰不拉几的大鸟,匍匐在混凝土路面上,对灰尘过敏的人恐怕一看到他就要打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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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能想象,真是邋遢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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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当时见到他都不会认为他有钱雇得起秘书,我也一样,所以我略过了他,去敲154道31号的门——门一样的破,老红橡木,许多的划痕,烧痕,还有两个洞,老实说,真应该和他的风衣一样打两个补丁上去。然后他站了起来,问我找里面的人有什么事,我说我在报纸上看到招聘启事,说F.Y.先生招一名秘书,如有意向请到154道31号——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似乎很诧异,打量了我几眼,表情有些扭曲,似乎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原谅我这样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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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诧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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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偷听到他和B女士的谈话,说是没想到广告放一个月,只有一个人来,他以为会是什么走投无路的失业人士,没想到我看上去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并不像是找不到工作不得不求助于报纸上一个看上去完全不靠谱的招聘启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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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当时确实在一个困难的时期,这也没有办法。不过衣冠楚楚和风度翩翩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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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准确的说他当时形容的词是衣冠禽兽,但是细节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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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可是按你的工作来说,或者说按F.Y.先生的工作,细节可是最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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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细节决定成败。”
“然后呢?”
“当时,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真是困难时期,你知道的。因为那件事,我父母断了我的生活费,我大学毕业,找到了好工作,可是因为某些流言,我只好辞职,不愿意再受气,也不想再呆在那个破地方,正好在报纸上看到邻市的招聘广告,好歹算个生计,如果不是骗人的话。”
“要我说,你父母真是绝情。”
“是的,不过也感谢他们,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也不会压力大到逃到临市···说到哪里了?噢,我想起来了,他当时告诉我,他就是F.Y.先生,我大吃一惊,觉得那则广告恐怕真的是个骗局,这个人可能会是什么连环杀手,骗我这样的倒霉蛋到他的住所然后杀掉——别笑,我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他身形高大,而我,你知道的,弱不禁风,大学期间没有参加过任何运动。他皮肤黝黑,骨节宽大,鼻梁高挺,二十岁到三十岁左右。他站起来的时候我倒吸一口气,因为我确定那一阵小小的灰尘风暴是被他的风衣卷起的,不知道他在那里和那些破纸板斗争了多久。太脏了,脏到我想直接逃走。”
“我记得你在大学的时候就很爱干净。”
“对,我没有洁癖,但我也受不了太过肮脏的环境。他起身,打开那扇至今还没有换的门——门锁生锈,每次开门都要狠狠踹一脚,还有那两个弹孔——后来他告诉我那是弹孔,一个是从外向内射入,一个是从内向外。幸好他没有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我,不然我一定不会在那里工作,能逃多远有多远,就算和流浪汉们睡在地铁站门口也——”
“喔,高危工作,你应该要求加薪。”
“我一直有,可是他一直说他没钱,除了那次意外,他给我加了一次薪,那次,就是我躺在医院三个月的那次,你还记得吗,你带着M女士来探望我。”
“郇山山庄那件案子?嗯,我记得,你当时肩部腹部中弹,但是只躺了三个月就恢复了,简直是医学奇迹。”
“其实那次我是为了给他挡枪才中弹的,所以他同意给我加薪——在我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
“啊···你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他居然想到这件事?”
“他想的一向跟别人不太一样。那时M女士怀孕,我知道你很忙,又要照顾她——毕竟是你唯一的妹妹,又要打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没什么时间到医院,我也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当时的事情。不过现在我们闲的很,倒是可以聊聊以前。其实我当时给他挡枪,只中了一枪,是我腹部那枪。”
“我的天,那另一枪呢?”
“Well,他当时有些手抖,看到我中枪,所以一不小心开枪打中我的肩部。”
“···什么?”
“是的,不过碍于当时情况紧急,B警探也明白,只是个手误,我也没想过追究他的责任。”
“可是,恕我直言,当时意图枪杀他的人,不是他的···?”
“确实是的。”
“而你在为他挡枪之后,开枪枪杀了···凶手,同时你的肩部也被F.Y.先生射中了?”
“正是如此。”
“原谅我,我很难不去联想,当时发生的事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