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暗自思量,忽觉水势渐缓,龙舟缓缓停了下来,泊在岸边。他抬头望去,不由得呼吸一窒。
此处已深入龙渊腹内,水域宽广,一侧摩天绝壁向内凹陷,巍巍宫室凿穴倚壁,随山借势,到处是亭台楼阁,延廊虹桥。正前方一座九重宫殿,气势恢宏,其上烟云缭绕,望不见顶,比起中洲其他建筑,更显粗犷古朴,苍茫厚重。
众人随着侍从到了偏殿,各自休息。沈浮站在房内,环顾四周,高床软榻,四角垂着鲛绡,缀以珠帘。室内多以海贝、明珠装饰,案几上燃着袅袅的龙涎香,一座白玉瓶中插着艳丽的紫珊瑚,颇有水族特色。
房间连着一座亭台,沈浮撩开纱帘,走入亭中,视野开阔。远处楼阙隐绰,脚下潮水拍岸,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景致。
他在亭台中只站了一会儿,便见到了至少十几波前来贺寿的队伍,其间有那些数一数二的玄门道派,也有妖修和魔门子弟。沈浮望着如云宾客,心道这龙帝好大的面子,区区一个诞辰宴,竟也惊动了四方,惹得这么多人不远万里来为他祝寿。
夜色沉沉,龙渊内却华光点点,无数宫观高阙灯火摇曳,如繁星坠地。水面上,萤火点点,有鱼姬手捧明珠,倚着礁石歌唱,缥缈悠扬的歌声在水上萦回。白日里那座巍峨的宫殿中,此时热闹已极。
沈浮坐在案桌前,手中执着一盏酒,缓缓地啜饮。那酒杯由海螺做成,造型别致,颇有意趣。案桌前便是漾着波光的池水,美丽的鱼姬捧着鲜果琼浆在水中姿态妙曼地穿行,为宾客斟上美酒、奉上珍馐。更有美貌的鲛人,在池中载歌载舞,歌声动人,舞姿摇曳。大昭殿内,绮丽胜景,着实让人赞叹沉醉。
年轻的龙帝倚在案边,握着酒盏,同四方来客敬了一杯。
沈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龙帝,心中微微讶异。身着玄衣的龙帝,五官是异于常人的深邃,长相难以用纯粹的美或丑来形容,琥珀色的剔透眼眸中总含有一点漫不经心,带着别样的魅力。
沈浮的惊讶并不来自于那张见之让人难以忘怀的面容,而是这龙帝委实过于年轻,比他原先猜测的更甚。观他周身隐隐浮动的气色,不过是元婴一重的境界。
虽然同为元婴境,一重与三重之间的实力却是天差地别,若是单单以武力来计,三重境的修士对起元婴一重的修士,能以一当十。若论修为,在座的诸多宾客,有泰半修为都能盖过那位龙帝。
不过,众人尊他,也不是看在那元婴一重的修为上,而是“玄龙”这一个称谓和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对一条龙来说,修士们苦心孤诣追求的修为境界,完全不必在乎。它天生就有万载寿命,也不用等甚么造化机缘才能破境进阶。多少修士汲汲一生未能证得大道,登上仙途,最终含恨殒命,而它或许一觉睡上三千年,便进入了象相之境。
玄龙一怒动九霄。七千年前,玄龙怒气掀起无尽海万丈波涛,几乎淹了半个中洲大陆,此事此景仍记载在几个万载道门的古籍中。浏览古籍时,那化出的景象,纵使是虚幻的,也足够让人心胆俱裂。
如今玄龙沉睡,新帝继位,众人哪敢露出轻忽之色,恭贺溢美之词连连不断。
那龙帝只是随意听着,嘴角似笑非笑,面对众人的敬酒,也只是随心所欲地举了举酒杯,有时甚至不做搭理,兀自饮着杯中佳酿。
沈浮望着他桀骜面容,心中委实不解,虽说乾坤鼎乃稀世真器,但对坐拥整个龙渊乃至妖族的龙帝来说并非必要之物,更何况区区几个炉鼎。他为何愿意庇佑小小的阴阳宗呢?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段真人缓缓起身,向龙帝款款道贺,并对他愿意伸出援手,让阴阳宗得以依附龙渊致以谢意,为表感谢,愿意将门中镇派真器乾坤鼎赠与龙渊。那龙帝闻言,挑了挑眉,道了一句:“有心。”神情并未多么热烈。倒是阴阳宗的名号一出,引起了殿内一阵轻微的骚动。
千百年前,阴阳宗在中洲大陆上繁盛一时,门中直系一脉的弟子血脉特殊,是天生的极品炉鼎。即使不作为炉鼎,与之行双修之法,修为进益也快于与常人双修。因此,常常有门派与阴阳宗弟子联姻。直到如今,中洲大陆上双修之法如此盛行,也多半受到此宗的影响。
九州之乱,无花老祖陨落,随后阴阳宗直系弟子遭到迫害,整个宗门退避幽界,才渐渐淡出人们视线。只是外界对遗族血脉的追逐仍没有偃旗息鼓,单看这几百年来仙集海市上那些惊鸿一闪的遗族炉鼎,被抬到了何等高价,便可得知一二。
因此段真人自报家门,立时惹来了一阵热议,看向这边的视线中,不免多了几分热度。
段青瓷却只当不知众人心思,笑吟吟地欠了欠身,便有几名貌美的少年少女鱼贯而出。为首的少女生得极美,伸出的纤手似兰花绽放,洁白的手掌上托着一尊青蒙蒙的小鼎。
“果真是乾坤鼎!”
底下一片私语,众人的目光立刻更加炙热。都说玄器难求,比玄器更珍稀的便是真器了,往往只有那些底蕴深厚的万载道门,才能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