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不顶用了?
黑白无常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于是与二鬼推心置腹起来:“前世危应离惨死,就是因为对我错爱,这世的危应离,似乎仍是、且真是喜欢我的。我既要赎罪,那究竟该如何对待他一片真心呢?是全了他的意,还是让他幡然醒悟的好?”
黑白无常也瞥了眼阴阳镜,然后说道:“看来这件事,须得问你自己的心了。”
“这是为什么?”
“有些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你要赎罪,并非定了一条规矩,认了一个念头,照做便能十拿九稳了,否则这于你还有什么难的,还算什么考验?真有这么简单,甚至不用你辛苦也就行了,让你来了这儿便早早死掉,甚至不要出生,不就没有后面诸多惨剧了吗?”
他细细一想,有些开窍了,“世事难料,就是要我一步步地走,一点点地挪。可是……为何有些事,阴阳镜便能提醒我,交代我呢?”
“这个简单,譬如前世犯过的错,阴阳镜便能教你不要再犯。可到了今日,你脚下的路,已和从前全然不同了,再遇见的岔口后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这时的许多对错,就没有那么清晰了。”
“也就是说,即便这一世赎罪,有阴阳镜相助,我仍有可能犯错,越往后走,就越要靠自己。”
“确是如此呀!”
他起初行事,靠的都是记忆,或是阴阳镜的指点,要么便是随波逐流,倒不曾全然倚靠过自己的心。
可时至今日,对于“情”之一字,他不能再模棱两可了,只因他的血债本身,就与“情”字有大大的干系。
甚至自始至终,独独要紧的就是这个“情”字。
他于是将阴阳镜收好,屈起腿来,俯身抵着膝盖,做好了久坐静思的准备。
黑白无常在他两侧一会儿拉拉舌头,一会儿拽拽耳朵,倒不打扰他。
他不去想前世的事,只想自己,只想现如今的苏孟辞和危应离。
一幕幕轮流地重现眼前。
他回忆起自己策马狂奔去救危应离,奄奄一息的弟弟在他怀中呓语,还有他二人回京后的许多慨然允诺。
他想起危应离那压抑似囚笼又如痴如醉的梦,想起遇袭时危应离为他不顾性命的模样。
他记起自己看见危应离与洛云公主时的心酸心痛,记起危应离把自己当做臆想在梦中肆意妄为。
他更记得梦外,危应离忘却人伦的真情表露,记得自己无情冷淡的严辞相拒,以及之后他二人互相折磨的伤心事。
可危应离还是来找他,来拦他,有些无理霸道地,硬将他又拽到身边,可即使是鸾凤馆一夜欢情后,他仍旧没有生气、怨恨,难道只是因为,他要还债赎罪吗?
当时他或许还能自欺欺人,可两次三番的纵容,无数次的情潮汹涌后,他已经骗不得自己了。
何须那么多的借口呢?其实他若不情愿,许多次,都不必纵着危应离。
他这死而复生之人,竟然也庸俗了,自欺了,还记挂着不必要的脸面。
更何况,这并不是丢脸的事,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些难为情罢了。
他忆起从前,满脑子只有危应离,甚至前世罪孽,不刻意去想,仍旧只记得危应离。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他丝毫看不见危应离的好,才使他这一世,处处都觉得危应离好。
又或者,没有任何缘由,他就是忍不住地,看着危应离,想着危应离,只觉得他好。
那么多次心痒难耐、心如擂鼓,那么多次面红耳赤、伤心难过,其实他早就,动了凡心了。
想自己苏孟辞一世穷苦,理应最俗的时候,都不曾动过心,没想到死过一次,本该看破红尘了,却偏偏动了心。
他有那么一瞬,想到和危应离白头偕老,他不是疯了,而是心里早深深、牢牢地,埋了那种念头吧。
他又突然想通,他没有到地狱里受尽折磨惩罚,却重返前世赎去罪孽,便证明从不是看轻自己、委屈自己,才是对的,那又何必总觉得自己不应、不能、不配呢?
他来这里,并不是当牛做马地补偿危应离的。
他来这里,便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他已全然想通,畅快无比,已无需自证心境,而是大方表白。
“我要许他一世情爱,并非只因他求,也不为了赎罪,只是因为我想给。”
黑白无常应声望向他,他则直直看着前方,毫不动摇。
“无论这对我对他,有益无益,我都想和他好好地,真心相付地过一世。”
他说完便侧过头,看看黑无常,又看看白无常。
他两个异口同声,毫不留情地泼他冷水:“不见得你,能在这儿待一世呀。”
“三五年也好……”他怔了一怔,有些恍惚地说,“我会死吗?突然地死、离奇地死?”
黑白无常没有说话,他已经垂下头去,自言自语。
“那样他确实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