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康十四年冬。
大雪及膝,燕巡春跌跌撞撞的从曲折深幽的十八巷里跑出来,刚踏上大道,居然便看到了家人,急忙高声喊:“大哥!”
燕渡秋半月多来一刻不停的寻找在灯会走失的幼弟,骤然听见熟悉的童音还以为是自己寻人心切幻听,定睛一看,顿时快步奔向弟弟,“巡春!”
燕渡秋作为嫡兄长了幼弟七岁,少年身材高挑,一把便把衣着单薄的弟弟抱起来,转身吩咐周围寻人的家仆:“找到了,快备车!”
燕巡春终于从魔窟逃脱却顾不得安抚心焦的兄长,连忙拒绝:“等等!兄长,我还有朋友为了救我在巷子里没有出来——”
燕渡秋一握他的手才发现幼弟身上冰冷的可怕,双颊也病态的烧红,不由分说要把他塞到马车上,“好,为兄让人进去寻,你先回家。”
燕巡春急忙挣扎着要落回地上,解释牙行据点在街巷深处,这片巷子杂乱的很,“兄长,求你了,我必须去……”
燕巡春说着说着便发现自己的嗓子逐渐发不出声来,原是他本就年幼体弱,被掳走后断断续续的发热,如今在雪地里迎风跑了许久,便病的愈发厉害。
可这片街巷最深处能有十八道弯折,才得名十八巷,而阿柳为了不被看守的人找到躲在柴堆后面,一时只有他能找到。
燕渡秋见幼弟这幅模样一时犹豫,本想以弟弟身体为重,可见他实在焦急绝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只得把浑身冰凉的幼弟放怀里一揣,吩咐家仆一同前去寻人。
……
燕巡春一身单衣在兄长眼里已经是衣着单薄,在四九极寒的天气里让人心疼不已,却不知柳枝青穿的比燕巡春还要薄,左腿在背着小燕跳下高墙时折断,只能躲藏在柴堆后等小燕回来寻他。
而牙行的人发现了两个最高级的货物不见踪影,正倾巢而出搜寻。
燕巡春强撑Jing神指着路,熟悉的破屋终于出现在眼前,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令人恐惧的魔窟,而是自己的朋友所在之处!
“阿柳在那里。”燕巡春指着阿柳藏身的地方无声的说,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燕渡秋赶忙指挥家仆把柴堆后冻僵的小孩挖出来,让幼弟不要再说话伤了喉咙,过了一会儿低头一看,发现燕巡春已经发着高热昏睡过去。
*
时光荏苒。
荣康二十一年,燕庭光位临左相,燕府一时风光无两。
上京的人谈起燕府的公子,对嫡长子和嫡次子每每赞不绝口,直夸燕府公子芝兰玉树、光风霁月;同时燕府七年前收的义子也逃不过议论,只不过毁誉参半。
不论如何,有了年幼时救命的羁绊,燕巡春和义兄柳枝青又年龄相仿,两人一同上学后关系越发亲密,形影不离到让燕渡秋经常怀疑自己不是亲哥哥。
上京书院。
“阿柳,你在哪里?”燕巡春抱着书箧四处张望,不过与夫子交谈几句的工夫,便发现自己的义兄又不见了,顿时焦急的向各个偏僻角落寻去——在上京书院读书的都是簪缨世家送来的子弟,出身低微的柳枝青经常被一些眼高于顶的家伙欺负。
不出意料,西苑的花园一角,柳枝青正被勇安候府的次子和跟班们堵在墙角。
“柳枝青,你的名字听起来怎么像个ji子艺名?”胖胖的次子打量着面前这张雌雄莫辨的脸,恨恨道,“手段也真下三滥!你当初也是靠歪门邪道哄着燕相收你做义子的吧!”
跟班们纷纷恶意激他:“长的也不男不女,说不定是想认干爹!”
“他还笑!果然不要脸!”
“啊对对对。”柳枝青随声附和,“让你被赶出甲班真是不好意思,难为你从东苑乙班那边赶过来找上我,比以往晚了不少呢。”
“伯元!别理他,什么义子,不过是燕府的一条狗罢了!凭他的身份出了书院还不是随便收拾。”
柳枝青正想下黑手揍他们一顿脱身,却发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探头四处寻找什么。
于是一改方才的敷衍,低声挑衅,“是么,在书院你们就只敢犬吠,不敢动手?”
勇安侯次子陆伯元闻言立刻愤怒,碍于书院的规矩,也只敢伸手推了他一把,“你说什么!”
“啊。”谁知平时专攻下盘心黑手狠的柳枝青却痛呼一声,轻飘飘的顺着力道倒下,还转了个漂亮的圈旋开衣摆,十分可怜的跌坐在地,蹙眉隐忍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不还手,只求你们不要牵扯到小燕。”
陆伯元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貌似功力大增的手掌,但许是被坑的次数多了,并没有立刻上套,戒备道:“你又装什么?!”
恰到好处的,燕巡春见到这一幕疾步冲上来,满眼心疼的将柳枝青扶起来,护在他身前,“我分明看到是你推了阿柳,你怎能反咬一口?”
陆伯元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冷笑,“我可没有用力推他,柳枝青惯会装模作样,也就你们燕府的人被他骗的团团转。”
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