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放好,走出庭中,暖阳当空甚是舒适,久宣搁下竹箢,执起圆扇,轻摇着仰首望去,却闻身後有脚步声,一人笑道:「哟,此乃谁人也?」久宣满心欢喜,回眸看去,越王竟也来了。
越王尚自摇扇,久宣瞧见扇下铜钱坠,陡地夺过扇来,高高扬起,嗔道:「越王爷这打赏,可大方得久宣不敢消受呐!」
不消一会,阿梅换得衣衫出来,手中持一纸,交予久宣。久宣将人拉近身来,坏笑问道:「可是阿梅独门锦囊妙计?」阿梅推了推他手,着他读去,只见纸上书云:「春分谷雨间,莫浇牡丹。」
久宣一愕,眼珠一转笑问道:「这五品官俸禄如何?」越王收起拇指,仍举着四个指头,久宣正欣喜着,却听越王道:「每月四两银子。」当下笑容顿失,「唰」地收扇,瞪着一双桃花眼,不敢置信,扭着脸面逐字喝道:「四、两、银、子?」逗得越王乐不可支,连声大笑,任由久宣持扇打在身上,只搂紧不放,半晌才止住笑声,道:「朝廷俸禄我又改不得,你若在王府,我给你的、赏你的,还少得了?」
久宣恍然,笑道:「原来如此,是他乱浇水了。」
越王同他找了片刻,始终不见那三枚铜板踪影,久宣轻叹一声,在池中濯了手,冻得直颤,缓缓站起身来,淡然道:「罢了,也不是甚麽贵重物事。」越王知他在意,却不说破,只捧其双手至怀中,以自己衣衫拭乾拭净
方才见得扇坠脱手,朝越王身後飞去,然此处正水池旁,久宣一惊,生怕已落入池中。池边草石亦杂,久宣着急,挽袖蹲下四处翻找,沾了两手土灰,都未找见,又抬头望左右树木,看看是否挂在枝上,却也不见,气馁不已。
久宣快步相迎,却见越王负手背後,挑眉道:「啧啧,穿成这般,还道是阿梅带回来哪个情郎。」久宣展袖搂在越王颈後,凑近就要亲他,越王忍住笑意别开面去,白眼嗔道:「既着儒装,就收敛些!」久宣使坏道:「我若真是阿梅情郎,三郎何如?」越王哼笑,低声道:「那我先弄了他,再弄了你,把一双奸夫淫夫统统灭咯。」
嘴上一番,手里却已揽住久宣腰身,久宣笑道:「三郎醋儿吃得!」越王衔住他唇狠狠香过,才道:「怎麽不醋?你与阿梅约定,也不叫我!况且阿梅生得秀气,你又是个小浪妖精,我怎麽不醋?非但要醋,还要大醋特醋!」说罢又在久宣颈边啃了几口,才算解气,问道:「阿梅何在?」
话音刚落,就见阿梅自厅中出来,见了越王丝毫不诧,久宣倚着越王,抱臂道:「好个阿梅,王爷要来,你竟不告诉我!」
有言百虫春苏,宅中人少,阿梅要制熏香,也是为熏虫用的,故前夜拣好香茅,昨儿已浸入酒蜜水,泡得一宿,还须火炒成香。此外又留了些茅叶,只待剪成小段,放在屋内各角落处。久宣同他裁好水中香茅,且先置墙下晾晾,转去裁剪乾叶,又取竹条细绳,分作几片,捆成香枝。二人做得数十个,已是个把时辰後了,取俩竹箢各装一半,分散布置,阿梅先去正厅,久宣则往东厢去。
说罢牵着久宣四处走走,看庭中各色花木,踱到东院,池边石桌放着几支迎春,乃阿梅折来摘叶入药用。花叶未落,只先剪下朵朵嫩黄小卉,堆在桌上。越王拾起一朵,若有所思,久宣问之,才道:「衢州王府已建成了。」
越王不假思索,当即答道:「做王府管家如何?」久宣还待嗤笑,越王举起个巴掌,续道:「正五品官也。」
越王似有隐忧,却只轻声一叹,淡然应道:「我才不去。」久宣则道:「三郎若去,岂不是要将我心肝都想碎了?」越王搂过人来,捏一把腰、掐一把屁股,笑道:「我自要将此妖精一同收去,镇压在王府之内。」
久宣佯作不乐,白他一眼道:「我可不如小绀儿,做得那金丝雀,去王府做甚?」
要知越王乃是亲王,与先皇同母所出,封地远在江南衢州,只是留恋京师,不肯就藩罢了。衢州越王府早已落成,後又加修园林,今才完工,只是越王此时道来,怕有别意。久宣自听得他弦外之音,一时愕然,顿觉心头空空如,半晌,勉强笑道:「三郎可真是一年一样,去年方建好此地,今儿就想着南下。」
三枚铜钱叮铃作响,越王一时想不起来,登时莫名其妙,转瞬才知,是去年打趣久宣给的,更是笑得前合後仰,伸手就要去抢。试问久宣哪里肯给?一手高举扇柄,一手推搡越王,越王则使力揪住那铜钱扇坠,趁机呵痒,两人拉拉扯扯,骤然一挣,忽地手中失力,就见一物划空而过。抬头望去,扇坠已不见踪影,只余柄尾半截红线。
阿梅无奈摊手,越王笑笑,拾起久宣那竹箢,一齐分放香枝去也,罢了,阿梅便去炒香。久宣本要帮忙,却见阿梅摆了摆手,着他陪着越王,自顾自去了。越王看久宣这身儒士打扮,连连咂嘴,一把夺去他手中圆扇,摘了腰後折扇抛去。久宣接在手里,展扇轻摇,才真真算是风度翩翩一才子也。越王摇起圆扇,却听「叮当」一声,垂首看去,扇坠竟是三枚铜钱,倒不以为意,只朝久宣赞道:「这才齐活,好个才俊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