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连乃是会馆杂役,应声寻来,墨东冉将他拉到一旁,取枚碎银塞他手心,问道:「阿连可知今夜何处设局?」阿连挑眉看向青衣,一时被他面容惊住,傻傻移不开眼。墨东冉推了推他,又道:「他同我去,无妨的。」阿连才答道:「近来官府查得严,分了两处。」说着往西努了努嘴,低声续道:「往西过崇文门大街,豆腐巷尽处有一局;要不就往南去,入缨子衚衕,第三巷口左拐到头。」罢了,凑近作了三个手势,各是十、三、七,不知何意。
原来一切皆是墨东冉策划安排,那衣衫也是他自皂云庄带来,故意打了死结,亲自三两下手解了,着青衣噤声,双双翻窗而出。窗外已有梯子备好,东冉先出,楼下接了青衣,牵着人就跑!青衣惊诧不已,本不敢去,墨东冉笑道:「放心罢,又不是拐了你,我们只出去玩玩,晚些自送你回来。」
要知青衣此生,从未踏足外城,今是初次。南城三门外也是热闹非凡,墨东冉牵着青衣,四处走走停停、吃吃玩玩,到日落西山,带他往一会馆去。崇文门外许多南北会馆,生意繁忙,许多甚至设有作坊,取各地货物加工转卖。如今所去一处,乃是苏杭丝绸会馆,与皂云庄来往甚密,馆内小厮见得他来,纷纷唤「墨老板」,迎他进去。墨东冉却示意无须张罗,只道来寻阿连。
青衣迷迷糊糊遭他拉着,越走越远,才又问道:「廖镖头怎办?」墨东冉道:「他皆知道的,若非有他帮忙,我还见不着你。廖镖头武艺高强,谁敢动他?」
青衣为他贺喜,饮空了好几壶酒,直到日落西山,才回楼里,人已醺醺醉得不行,香娘白了一眼,只好掩去青衣牌子。自此果真如墨东冉所言,时时可见,幸而皂云庄亦在城东,故一有得闲时,不是往丹景楼跑,就是往蓬莱阁去。又觉丹景楼中见时,青衣总有些不自在,後来则是以出堂为名,请他出门居多。
而墨东冉对青衣,从来克制着以礼相待,偶尔情至,也只亲他一亲。渐而渐之,倒教香娘起了疑心,自此青衣出堂,都着缃尹跟着,哪里去得频繁了,就不许他去,墨东冉也只好换着地方相见。
想不到东冉短短数月,连此等地方都晓得了。倒是青衣惊了,忙拉住墨东冉道:「东冉,我进不得!」墨东冉问道:「为何进不得?」青衣回道:「我、我、我是绝不能拽条子的。」墨东冉奇了怪了,还道是苏香娘不许青衣赌,哪知青衣低下头去,低声续道:「从来我都是逢赌必输,乾娘都说我沾牌晦气。东冉与我同行,怕是要血本无归!」
墨东冉拱手作谢,就牵了青衣出去,想着豆腐巷离大街近些,却怕缃尹等人寻来,便往缨子衚衕去了。青衣问之,墨东冉故作神秘不答,待二人寻至,已然入夜。巷子尽处有个矮汉守门,墨东冉上前道:「满堂红,三星照,七个巧。」
席间一切如常,青衣侑酒,那总镖头姓廖,虬髯孔武,大大咧咧豪爽得很,时而打趣青衣几句,倒不猥劣。墨东冉刚与他谈定了一趟水镖,却见茶酒冒失,一个踉跄将碗乳酪倒扣青衣身上,登时好不狼狈,店家忙着人出门买来衣裳,请青衣隔壁更衣。只是过去许久,迟迟不见青衣回来,墨东冉辞席寻至,门外檀风也在守着,推门进去,原是青衣腰带绞住。墨东冉信手掩上房门,要去帮他系好,檀风不疑有他,哪里料想这一放行,再也不见两人出来。
上已备酒菜,才知今日,本就是墨东冉请他来的。原来他虽已搬来京城数月,但有父母之命,三书六礼,要他迎娶京中大户梁氏嫡女。梁家做古董生意,势力甚大,黑白两道都要赏几分薄面,皂云庄要在京城迅速立足,必要此等联姻。墨东冉忙於婚事与店里周旋,故而一直未得空,又道言祁儿当真生了个娇俏小女,取名「依缘」,被墨东冉当做心肝宝贝也似,唤她「玉圆儿」。只是言祁儿还待休养,墨依缘也太小,待过些日子,再将母女接来京城。
又过半年许,正值炎夏,香娘对青衣常见这位「熟客」,多了许多戒心,索性不许青衣出堂,墨东冉若来丹景楼,香娘乾脆摘去翠玉屏上青衣竹牌,待他走後再挂。墨东冉思前想後,更是非要见青衣不可,一日往外城去,与镖局镖头谈个生意,心生一计,道要请总镖头一席酒。二人约在当月初三,就在崇文门外一处酒家,以其名义重金请青衣来。香娘听是总镖头有请,有意交好,却又觉得哪里不妥,加之是在外城,更是心有疑虑。可是耐不住几张银票丰厚,嘱咐缃尹早去早回,必要在内城城门关前回来,又教陈大哥与檀风同去,不得有丝毫闪失。
听罢墨东冉不禁大笑开来,敲了敲青衣鼻尖,不管不顾牵他进去。只见前头几桌都在摇骰压宝,後有几桌打天九、马吊的,一旁还有斗蟋蟀。墨东冉也没来过几次,只两个庄家识得,扬手招呼,就见有人送酒来。青衣仍是畏缩不敢入席,墨东冉便牵他到门边一桌,掏出块银子塞给青衣。此桌只是掷骰赌大小的,墨东冉着他押下,青衣摇摇头不
那矮汉听得暗语,开门放人,院中灯火甚少,昏昏暗暗,墨东冉紧握青衣之手,不曾松开,领他穿过长廊到里头去,就听得厅堂中吆喝吵闹,进去一看,竟是个黑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