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羲容只看一眼牌面,便微笑道:「中了,小溱免罚。」程溱愕然,回首看向黄哥儿,黄哥儿低头在纸上找了半晌,回道:「确是中了,并未错判。」於是左侧陈夔接着抹牌,当即展示牌面,从容吟道:「白雪生香满院中。」随後是其弟陈讙,接着萧绿濡、元之,最後才到任莫知,首巡毕了,竟皆答中,陈氏兄弟与任莫知忙嚷嚷羲容罚酒,羲容只好饮了,又令下巡。
萧绿濡见黄哥儿遗下诗牌,随意翻弄把玩,任莫知问道:「湛柏,此行来丹景楼,可还算值得?」萧绿濡抬眼瞥向羲容,又看看身旁元之,淡然笑道:「确实不俗。」陈夔搭话道:「那是,听闻丹景楼『赛八仙』中,松笙还不算顶顶一人哩!」萧绿濡却道:「人各不同,松笙自有松笙之美。」
任莫知瞅着那俩骰子,却不起兴,假借萧绿濡为故说道:「湛柏不爱耍骰,我们今儿揭牌子罢,丹景楼不是有副上好叶子麽?不如请来玩玩。」元之回道:「楼里叶牌、筹子多去了,任公子所指何物耶?」任莫知一时百思不得,羲容便接道:「想来是那副神仙牌,只是此席惟有七人,那副牌数甚多,怕是不好尽兴。况且,牌谱应是在乾娘那处,还要前去讨要。」
陈夔也罚得多,醉得晕乎,时不时左靠陈讙、右倚程溱,程溱心底不乐意,却不敢表露於色,只低眉端坐容他倚着,也不伸手去扶。任莫知见状道:「懿朹怎成这般模样了?快取些醒酒茶药来。」
此时程溱轻声道:「除去八仙,该属寒川哥为魁了。」羲容颔首应之,又寻思一阵,道:「自年初始,银杞最是受人喜爱,第十人当是他了。」众人同意,围在案边待他下笔,却
萧绿濡仰首而笑,信手拿走一张牌,压在杯下,说道:「那便教松笙作令官,少用一张、多抹一巡就是。」陈夔接道:「也成,倘若一巡皆中,令官另罚三杯;一巡皆错,令官则赏一杯,我等各罚两杯。若有错判,松笙可就要乾掉一壶!此法如何?」众人赞同,即依次抹牌。
萧绿濡苦笑,连陈讙也开口劝道:「诃梡,你就休要捉弄松笙了!」羲容只道:「再加两人,又该写谁?」
只是羲容醉酒,如何写得?任莫知故意刁难,羲容却未知觉,朦朦胧胧应了下来,回道:「这、这……便写短些可行?」
如是商议半晌,终是教开弟取来副梅花诗牌,此牌恰巧四十九张,此席不多不少,正好七巡。陈夔忽地一拍脑袋,急唤道:「此法不通、不通。」任莫知问是为何,陈夔答道:「素闻松笙读诗过目不忘,我们与他揭诗牌,岂不都吃了大亏!」
黄哥儿正在收拾诗牌,听言转身要去,元之见羲容面色泛红,过意不去,便唤住黄哥儿道:「多煮些醒酒茶罢,教大家都饮一盅。」
了。」羲容听言起身,亲去打点,不久就见开弟奉酒而来,还带了两枚骰子,羲容为四位公子哥斟酒,顺水推舟道:「有酒而无令,便少趣了。」
此诗牌为纸作,剪成梅花形状,每张不足掌心大,花蕊处书一句七言诗,各缺俩字。花瓣处则各书五组字词,须得选得正确一枚花瓣填入,纸牌底下又折着一张油纸,印着牌谱答案,陈夔到门外唤小厮,就见黄哥儿过来,遂命他拿着牌谱一旁校对羲容之判。程溱正坐羲容左侧,便由他起,抹了一张梅花牌,蕊中书:「··一醉与谁同。」句前两点金墨点蕊,是指句首缺了二字,而五瓣各书「香风」、「松醪」、「红莲」、「飞觞」、「新秋」。程溱认不得此句,又觉五瓣皆可中也,一时困惑不已,看着那「醉」字,便从「松醪」与「飞觞」两个闭眼乱选一个,答道:「松醪一醉与谁同。」
原是在思索词牌曲调,任莫知不依不饶,又道:「《南歌子》为小令,确实不长,只是元人曾有联章十首,唤《十爱词》,如此松笙是否也该写满十人?」
萧绿濡自是看穿任莫知坏水,摇头笑着白他一眼,正要教羲容先等醒酒茶来,却见他已自顾起身往书案走去。案上那首集句尚在,已然乾透,羲容将之折起搁在一旁,提笔思索半晌,扶案不动,众人纷纷过去,才见他右侧写下仨字:南歌子。
幸而只此一巡,後再未有全中之时,但羲容心知元之不胜酒力,连连代他饮了许多。七人说说笑笑,八巡酒令,竟也行了足有一个时辰,连羲容都饮了不少,醺醺半醉,唯萧绿濡一杯未罚,成了独醒之人。羲容执壶要去敬他一杯,才立起身,就觉头重目眩,方自知醉了,稍稍稳住精神,才绕过半张桌子到他身侧斟酒。萧绿濡轻笑道:「不瞒松笙,我酒量从来不好,今日……」说着朝众人一揖,续道:「是各位承让了。」罢了才接过羲容敬酒,一饮而尽。
羲容听他此言,不禁愕然抬眸看去,正对上萧绿濡目光,四目凝望,竟一瞬失了言语。任莫知不晓得有意无意,左膝暗地撞了撞羲容,说道:「赛八仙难见庐山真面目,从来也只见过你一人,松笙何不为我等写出八仙之美、教咱领教领教?」羲容遭他碰撞,回过魂来,却仍醉着,茫然应道:「怎、怎麽写?」任莫知想了想,答道:「不妨为每人作诗一首,词曲也成,再不然,作套诗词缠达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