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银杞见子素蹙眉望着地上纸张,不疑有他,自顾替他捡了。子素接过,强作若无其事,抬手置入架上木盒之中,待收回手时,已是脸色青白,回身背向银杞道:「我尚不用,你且去吃些,莫要饿着。」
银杞自是不走,见子素转过身去,更是焦急,牵住子素手掌道:「先生莫要不理我,你若厌我,训我就是。」
子素回首,愕然应道:「我只怕惹你嫌厌,又岂会厌你?」银杞已然急得哭了,听言才放下心,忙摇头摆手,说不出话来。子素又道:「你且安心,不必多想多言。」
夜里那番袒胸露腹,银杞始见子素身上伤痕,虽已陈旧,却多得瘆人。想起初见时子素为他以身挡鞭,昨夜又替他身以受恶人销磨,不禁想自己何德何能,竟得他护佑?银杞心里千万句话,不好明言,怕他伤神,便拭去眼泪,仍牵着子素,只道:「先生还是吃些罢,我去取来,与先生同用好麽?」子素无法,便点点头。
银杞正要离去,春大王正走到脚边,银杞俯首道:「大王、大王,你便随我去罢。」春大王蹭蹭银杞腿侧,仍是回了子素跟前。自从春大王到来,总似是与他争宠一般,缠着子素,银杞鼓起脸儿,吐了吐舌,春大王不甘示弱,也朝他叫唤了声。子素看他俩斗气,无奈摇首,却忘了身上伤痛,俯身要去抱春大王。
果然才弯下腰,便觉膛内骨肉仿佛刺入五脏六腑似的,即刻痛得惊呼倒地!银杞吓得赶忙去扶,连声唤人,转眼就见招弟、开弟应声寻来,只是子素脱力撑不起身,动他一动,也是剧痛。青衣也闻声而至,见状忙去欣馆寻香娘,终是两位师傅过来,极慢极缓扶起子素,教他仰卧床上。子素满身冷汗,湿了衣衫,香娘赶了众人出去,又唤人架上暖炉,才教风师傅解去子素衣衫,见得胸下瘀伤。风师傅轻手抚去,问子素痛是不痛,倒也奇怪,此处按压皆不疼痛,只是牵扯全身,一动则要命。香娘担忧他是伤及筋骨,忙唤招弟去请大夫,开弟跟着一同出门,却与兄长分道扬镳,往李府去了。
另一边厢久宣醒时,犹不知大事不妙。紫云早已奔赴朝堂,梓甜方起,与久宣院中品茶闲坐。芩生一早煮得姜茶,盛来两盏,梓甜自知昨晚醉酒失态,连连向久宣道歉,久宣则是与他说笑,唤他莫要介怀。过不多久,开弟风风火火寻来,张口就说子素相公重伤不省人事云云,夸夸其谈,把久宣吓得大惊失色,不及告别梓甜匆匆随他走了。
回到楼中,伍大夫亦已刚到,香娘瞥久宣一眼,姑且不理。子素卧着不起,却仍清醒,久宣见之心头一紧,未多说话。伍大夫验罢伤势,问了情况,子素道是有绳结压於肋处,久宣听言更是揪心,只见大夫按揉伤处片刻,才轻吁一口气。香娘忙问如何,伍大夫答道:「幸好、幸好,倌人胸骨未有折断损裂,只是两道瘀肋,调养半月自愈。」
久宣着急追问道:「他这般模样,当真无妨麽?」
伍大夫回道:「瘀骨如同瘀血,无须多忧,只要骨未破裂,自会痊愈。只是瘀在骨上,定疼痛难动,不过也就数日,待个三、五天,便得缓解。」
说罢又转向子素,说道:「倌人体虚,不宜大补。便只开些活血安神之方,教你好生休养,可好?」子素颔首答道:「有劳大夫。」
伍大夫一番交代招弟,才随久宣离去开方。银杞在门外候了许久,久宣唤他莫要担忧,便与伍大夫下楼。久宣取纸笔与他,又拿钱银酬谢,伍大夫书罢,沉声唤道:「蓝老板,且听老夫一言。」久宣敬道:「老先生请指教。」伍大夫问道:「张相公平日可是寝食难安之况?」久宣答道:「正是。」伍大夫又道:「他气阴双虚,肝郁犯脾,本已弱极之身,不宜再受邪热侵扰。助情之物,少用为上,就怕哪日成了他催命符咒。」
久宣愣了一愣,连连应是,待送走伍大夫後,取过簿子翻阅,才知所以然,一时懊恨不已。恰巧寒川忧心子素,也过来西楼处,久宣问了他前因後果,更是心痛。倘若昨日回来,又哪里容得了此等事情?一夕贪欢,他人受累。寒川尚自责未能护住子素,久宣更愧疚撒手不尽其职,劝道:「岂能怪你?即便是我,有时也拗不过赵端那厮。」
楼上风师傅不许银杞杵在子素房里房外,逐他下楼,银杞怏怏来到久宣处,探头问道:「久宣哥,先生究竟怎了?」
久宣招他进门来坐,答道:「两肋瘀骨,虽则痛得厉害,却无大碍的。」又问道:「如今楼上是谁在伺候?」银杞回道:「乾娘回去了,风师傅道招弟、开弟不细心,同青衣哥陪着先生。」久宣道:「如此也好。」
三人各自忧心,久宣看了银杞一阵,忽道:「子素身体虚弱,你多陪着些,宽慰他好生吃睡。楼里也只你与知砚同他亲近,倘若知砚走了,便只有你。」寒川诧异问道:「知砚要走?」久宣示意噤声,才悄声道:「他与我们不同,自愿卖身,一纸契约实已期满,只是另有缘因,才仍在此。我只知他与乾娘又签过一张,却不知多久时日,他若要走,或许随时可去。」
寒川若有所思,丹景楼如今倌人之中,属他与久宣、青衣在此最久,而久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