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久宣刚出後门,正探头张望,忽闻一阵马嘶,紧接着哒哒马蹄声朝他奔来。说时迟那时快,骑马人
倒是久宣看紫云傻傻呆呆盯着青衣,悄悄白了一眼,懒得理他。而子素见到紫云,不禁愕然,待久宣稍作介绍,作揖道:「李大人可还在礼部?」
此间诸事,予恍若大梦,几难平复,乞谅书迟。君有约,若予高中,不得再访。予今未负君字雅意,幸得桂榜留名,当守之。然书难尽意,相见方诚,本月十三巳时,观儿衚衕西益天堂,予设茶相候,望君至。
青衣怕子素多想伤神,转而道:「方才子素提起,说银杞近日面色不佳,不知是否病了,久宣可要请大夫来一趟?」久宣点头道:「晓得了,我也觉银杞最近有异,已将他牌子掩了,待我晚些问问他、究竟怎了。」又朝子素问道:「他可曾与你说甚麽?」子素回道:「未有甚麽话,只是他易坐立难安,静不下来,问他,却只道是天热急躁。」
「子素惠鉴:
久宣看了,信封只写了「张子素亲启」五字,字迹工整,不知是何人书。那仆人告辞离去,六子忽又道:「蓝老板从前要找那人,找见了麽?」久宣指着紫云道:「喏,这不是。」紫云一愣,就见六子两眼发光,凑过来道:「勇士、勇士!」紫云问道:「什麽勇士?」六子语重心长,叹道:「敢欠蓝老板钱之人……有种!」紫云哭笑不得,还待回话,六子已被久宣骂了几句,嫌他急哩咶古,唤他爬走。待六子走远,久宣远远唤他一声,抛去一物,六子回身接住,一看,原是小块碎银。久宣扬声道一句谢,便与紫云往回走。
楷再拜」
後又有一纸,上书五言四句,也是赵子昂诗末,书云:「殿古灯光定,房深磬韵微。秋风动归兴,一锡向空飞。」
确是里头那地方管事,那仆人再三迟疑,终是自怀中取出信笺,交托久宣。
敬颂均安。
前文讲过,书倌张子素本是姑苏人士,这画倌林知砚亦同。知砚知子素时常思家,故偶尔得闲,便去与子素讲讲家乡话,聊解乡愁。青衣从前学唱南曲,也会些吴语,跟他俩耳濡目染,更学得不少。
眼下三人不知何故,皆去了楼後余轩侧处,倚栏乘凉。久宣循声觅去,也听不明白他们正在说甚,三人见久宣走来,才换回京话。紫云本就好美,如今连着久宣四个美人站他面前,登时看得呆了。尤其是那个杨青衣,一双杏眼无瑕天成,流光顾盼,一瞥引人入迷,再望使人成痴。紫云久闻其名,早听说他杨青衣眉目倾世,今日得见,登时只觉自己是前生修福三生有幸,又见青衣轻笑眨眼,几乎教他痴迷得就地昏厥,既不敢多望,又不舍移目。
紫云心里奇怪,不知为何子素说他不得踏出此楼一步,难不成真有苦衷?可见众人如此,自是知道不能多问的,忽又想道:「他们风尘打滚,哪个不是没有苦衷的?若有他法,试问谁又愿意如此?」
如今久宣要先将信送了,才能出门,紫云本要在楼外等他,却见久宣唤他同去。紫云不知子素可还认得他否,怕子素见了若是认得,只会窘困,才不禁踌躇。久宣却以为紫云有羞,只笑道:「云卿来这数次,八仙楼里那几人都知道了,你还怕个甚麽羞?」紫云苦笑道:「谁羞了?」只好一同进去。
三年前子素高中,两人只在宫中庆功宴时有过一面之缘,紫云不曾想子素居然记得他司职,便回礼道:「确实在礼部,有幸已累升侍郎。」子素道:「原来如此,恭喜李大人。」
原来开弟本与那人说,久宣出门去了,刚转身又听闻久宣折了回来,忙又冲去留住那人,回来到处找久宣身影。久宣执扇与开弟扇扇风,问道:「是钱公公麽?」开弟还没缓过气来,蹲在地上,只连连摆手。久宣看他如此着急,不知来者是谁,遂撇下众人,匆匆赶去後院。
子素读罢,不免无奈,轻唤久宣一声。久宣应答,子素将信收起,说道:「世真约我一聚,看来应是不知我不可踏出丹景楼此地,我不知他所在,亦无法回信。我且修书一封,待十三那日巳时,久宣可否遣人送去益天堂一趟,免他白等。」久宣颔首道:「我自安排双子去。」
只见子素面上如常不露悲喜,却难想他心中是什麽滋味。子素细读,信中书云:
此时一人匆匆跑过,似往欣馆去的,却是开弟。开弟跑出几步,回头一看,就折了回来,竟是在找久宣。久宣忙问何事,开弟气喘吁吁道:「公子、果然、果然、果然折返了……後门、处、有人、有人找……」
别来良久,倏经数月,拜寄一函,但望君安。
一听「探花」二字,久宣、青衣、知砚三个顿时语塞,怔怔望向子素。却见子素淡然,只道:「二月初七夜世真来过,与我论文,原来他已金榜题名,实是可喜。」
倒是久宣诧异,没想到两人识得,再一细想,又觉确实应是如此。久宣掏出信来,子素拆阅又是一愕,青衣见状,问道:「何人与你书?」子素答道:「宁世真。」知砚也好奇问道:「这是何人?」反而是紫云脱口道:「宁世真?那不是新科探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