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馣连忙错开,说道:「早前小溱说《拜月》不好,知砚哥也说北曲好听些,如今琵琶取来了,谁且来唱一首?」那程溱蹙眉看他,却道:「我只说《拜月》乃是前朝旧戏,何曾说《拜月》不好?其馨就知道乱讲。」顾馣还待回嘴,却听寒川唤了声「其馨」,才忍下不发作。
知砚打圆场道:「我同子素一样,皆从姑苏来,从前听惯了吴曲,自是爱听北曲。青衣喜子一、寒川好仲明,不如你二人选一曲罢了。」寒川则道:「青衣来选,我为你弹。」青衣思索片刻,回道:「便弹个《叨叨》罢。」说罢站起身来,朝宋榷伸手,借他手中一把折扇。寒川抱琴拨弦,就听青衣转手开扇,徐徐唱道:
盼不的文王一枕非熊梦,成不的庄周一枕蝴蝶梦。
说罢,知砚也道同去,寒川欲还琵琶与明先,正好同道。余下几人本要各自散去,刚一起身,突然想起後面还藏着个开弟,霎时纷纷定住,唯有宋榷不曾多想,径自走了。招弟正奇怪,幸好寒川回头见状,忙折回来,假意有话要交代顾馣,打发招弟先跟青衣去。
话音刚落,就见开弟抱了琵琶回来,却不是寒川的。寒川问道:「这是?」开弟答道:「未曾寻见寒川相公房里琵琶,就去明先相公那里借了来。」寒川接过琵琶,笑道:「怎会寻不见,想是你未仔细看。」开弟细想半天,说道:「我仔细看了的……」寒川这才想起,原是昨晚顾馣待客,取了他琵琶去未归还,自是不在房里。顾馣也才想起此事,回头悄看寒川,两人心照,默不出声,只可怜开弟挠破了头,苦思不解。
久宣梳拢较此处所有人皆早,自是有人不知。寒川入楼也较早,续道:「那年,越王爷拍得久宣,非要当夜就要将人带回王府,乾娘无法只得破例,吃了一顿好气,随後王爷便买了久宣足足一月。」招弟惊道:「竟还有此事,我都不知。公子当年,原来这般厉害的麽?还有无什麽逸事,是否王爷对他一见倾心……」说着摇头晃脑,不知暗自编了多少故事来。
宋榷答道:「此剧虽不如《拜月》旧,但北剧曲调终是旧格,子一如是,仲明也一样。」想了想,又自顾道:「不对,仲明还好些,他写吕洞宾那戏,倒也有些新意……」话未说完,却见青衣笑着过来,戳了戳宋榷脑袋,说道:「小痴儿,可知?这世道,正因有人念旧,才生许多爱恨。无那爱恨,又何来这许多戏?」说罢,将折扇合好递去。宋榷接过扇,揉揉头,似懂非懂般点点头。
招弟气鼓鼓地,也不好直说,只道:「他、他害我被尹师傅骂了一顿。好在师傅让我随他去接银杞相公,故而没有重罚。」青衣则道:「那你还不快去?回来再找开弟寻仇不迟。」招弟回道:「已然去了,师傅与我刚到街口,正碰见叶府马车,便一同回来了。」青衣又问道:「这麽说,银杞已回楼里了?」招弟点头道:「一进门,直奔西楼寻子素相公去了。」
待招弟走开,开弟才鬼鬼祟祟冒出头来,感激零涕,就差没给这几人叩首以谢救命之恩。寒川看了一眼顾馣与程溱,说道:「我去明先那处交还琵琶,你二人休要胡来。」顾馣、程溱二人,平日分别和顺,偏生见面就拌嘴。顾馣别过头去,低声道:「从来不是我先惹的秦秦。」寒川赶忙叫住他道:「其馨!」然晚矣,程溱听了怒道:「你说什麽?」
倒大来福分也麽哥,倒大来福分也麽哥,恰做了襄王一枕高唐梦。
原来程溱易羞,曾有那客人逗弄,将他唤作秦秦,竟传扬开来。程溱恨极这叫得如歌姬舞娘一般,可是不好在恩客前发作,只能忍着。其他倌人也从不唤他秦秦,就是顾馣故意气他,唤了一声。
青衣打断他道:「久宣不在,你却教我们说他闲话,回头你再报到久宣耳里,反倒是我等坏。」招弟为着听些趣事,视死如归,忙拍着心口立誓,表示绝不通报。众人哄堂笑了,寒川也不打算多讲,招弟只好作罢。青衣又道:「既然银杞归来,我且去看看他。」
众人听言,皆轻笑了几声,琰璘说道:「从未见哪个谁梳拢後就被买了这麽久的,乾娘必定高兴极了。」寒川却道:「怎麽没有?久宣便是如此。」
琰璘、珋璘在旁,不免开口责怪顾馣几句。琰璘又道:「小溱最恨这称呼,其馨偏要讲,还道不是你惹的他麽?」顾馣听了不禁
为了区分,则以稔斋行。」青衣亦道:「稔斋也罢,念禾斋主人也罢,皆是大才子,才逸风流,不知多少人向之往之。」
正是王子一《误入桃源》中一曲小令,曲罢,众人叫好,唯有宋榷看得痴了。青衣见状,唤道:「榷儿,怎地发呆了?」宋榷脸上一热,如实道:「青衣哥哥唱得好,有些看入迷了。不过……」青衣问道:「不过什麽?」
记不的轩辕一枕华胥梦,学不的淳于一枕南柯梦;
开弟一直在旁默默听着,忽而跳了起来,躲到亭边,藏於琰璘等人身後。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是招弟自後院过来,正四处观望,见亭中有人,便冲过来问道:「几位相公可看见过开弟了?」这几人也不着急把开弟揪出来,寒川忍笑问道:「招弟,你寻你弟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