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跪在地中间,哭得厉害。连焦赞这样的粗汉子都看不下去,几次张嘴想说话,瞥见孟梁严肃的脸又把嘴闭上了。
“你来之前,爷一个人活得也自在,用不着你送什么醒酒汤。话说到这了,索性说开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娶你。你一个女人家在山上久了也难免不便。我念你无依无靠,送你一笔钱,你下山另谋生路。”
孟梁说完了这话,蔫儿把便把钱呈到了小糖面前。小糖自知这事没有回旋余地,拿了钱给孟梁磕了头,转身走了出去。孟梁使了个眼色,蔫儿把登时懂了,说了一句“我送小糖姐下山”,便追了出去。
待蔫儿把也出了门,焦赞才说话。
“那晚栾豫行进了你屋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值得你生这样大的气,拿刀割了他脖子不算,又撵了小糖下山。”
孟梁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说话。良久,说:“他栾豫行再敢来一次,我就让他有去无回。”
“豫行,豫行!”时乐轻轻推了他一下。
栾豫行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时乐。
“想什么呢这么聚Jing会神,我进来都没反应。”时乐笑。
时乐是三营营长,也是位二世祖。之前在山东的时候两个人就算好友,后来又和栾豫行一起来了东北。他的名字念“时yue”,但遇到他的大部分人都把那个字念成“le ”。久而久之时乐也放弃了抵抗,自我介绍的时候也不说自己叫“时yue”了,直接说成“时le”。
“问你呢,是不是瞧上哪个东北姑娘了?”时乐笑得贱兮兮的。
“起开我这啊,”栾豫行笑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故意埋汰我呢?”
时乐:“呦呦,是我说错了,我该问是不是瞧上哪个东北爷们了。只是东北的这些男人都像从地里刨出来挂着泥的土豆,坑坑洼洼的,哪入得了您这个找过外国男友的海归少爷的眼啊。”
“越说越不像话了,”栾豫行拿手肘轻推了他一下,“有事没事来我这扯闲天儿。”
“确实有个事,”时乐又粘回去,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明天二营长过生日,请咱们聚一聚。”
栾豫行抬了抬眼皮看着他,示意他往下说。
时乐:“你也知道,东北这兵荒马乱的,咱们能一块儿玩会儿也不容易是不是?”
栾豫行:“快点说完。”
时乐:“嘿嘿,你还没去过万春楼呢吧。”
万春楼,开在嘉明县县城里的唯一一个登记上了户的窑子。
时乐:“不干别的不干别的!真就是在那喝个酒,最多也就是听两个曲儿,我知道你肯定不爱去那地儿,就当是陪我去好不好?你知道我这人脸皮薄,你不去我也不好意思去了。二营长这个面子咱们总得给不是。”
栾豫行:“不去,你要是不好意思去就跟二营长掰了,我不信他能拿枪崩了你。”
时乐开始晃着他胳膊哭哭唧唧。要不是时乐在山东的时候身边的女人没断过,栾豫行真要觉得他也是喜欢男人的。
见栾豫行不为所动,时乐只好咬了咬牙说:“等回北京请你连听三场李多奎。”
栾豫行想了想,还是为了许久没听了的京剧说了“成交”。
时乐欢呼雀跃着出去了。
栾豫行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已经闻到了那股廉价的脂粉香,提前头疼了起来。他揉了揉额角,眼前又不可控地浮现出黑夜里赤裸着身体的孟梁,自暴自弃地任由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热起来。
栾豫行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他觉得自己的心情自那夜之后变得好奇怪。
孟梁很少来万花楼。因为身体的生理原因,他不大敢碰女人,更不愿娶个清白人家的女孩祸害了对方一生。因此成年之后他满打满算也只来万花楼睡过两次。不仅要吹灭了屋里所有的灯还不许窑姐主动摸他。
因为不怎么来,孟梁每次来面对的除了老鸨之外都是一堆生面孔。同理,除了老鸨也没人认识他。今天万花楼比孟梁前两次来都要热闹,孟梁随口问了一句,老鸨只说是来了一伙儿做生意的老板,叫了六个窑姐进屋。孟梁经过门前的时候听见里头唱曲儿,想这还是伙讲究的生意人,脱裤子之前还这么多步骤。
这样想孟梁便也学了他们,叫老鸨先叫两个姑娘进来唱一段。万事通跟在他身边嘟囔,说:“听曲儿有什么意思,咿咿呀呀的,还没床上的动静好听。”
孟梁照万事通脑后拍了一巴掌,说:“囤【1】,脑袋揣在裤裆里,除了那事什么都不想,带你出来我都嫌丢人。你不想听自己挑个姑娘玩去,我不管你。”
万事通嘿嘿笑了两声,说:“真的啊哥,那我可扔你一个人在这了,咱明儿早上见吧。我今儿要叫两个女人!”
“仔细肾虚吧你。”孟梁说。
万花楼的酒算不上多好的上乘酒,来这的人主要目的也不是喝酒。但孟梁心烦意乱,再加上窑子里老练的姑娘哄着他嘴对嘴喂了一些,也喝出了几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