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渊自从寻回傅七襄后,带着她看了许多大夫。
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染上哑疾,日后还不知得找来多少白眼。四五岁开始失声,如今已有五年,他遍访城中名医,得到的结论并无二致,都说延误太久,想要治愈,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了。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郑暄,商贾之人结交群英,江湖客中总该有些隐世神医吧!郑暄接下这个差事,帮着他开始打听。不料,班媱先带来了希望。
常胜将军府中那位李大夫,也就是之前给她治疗剑伤的那位,曾经师从圣手,见多识广,班媱本着看看也无妨的心态带着他去瞧了傅七襄,没成想,竟意外地收获了好消息。
照他说来,这并非十成的不治之症,小丫头说不了话不只是因为当年发烧伤了嗓子,也有周遭环境混乱的原因,两重机缘叠合,才导致了她无法开口。若是调理得当,再施以针法刺激xue位,大约还是有重新说话的机会。
不过老头子我技艺不Jing,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先试着看看。
傅九渊连声应好,傅七襄也开始过上了大补特补的日子。
这头等的大事解决之后便是张罗清明节,傅家人丁单薄,父母尸身亦是无处可寻,傅九渊只能在家中开设祠堂,以告慰二老的在天之灵。心神交瘁时,去了趟青林寺拜会无妄,又请他帮忙做了场法事,好叫亡灵不要再担忧世上人,安安心心离去罢。
班媱参加完自家的寒食后跟着他一同去,傅九渊拉着她在神佛面前祈愿许久,沉思诸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站起来时,满脸的疲倦似乎慢慢卸下,取而代之的是轻松。
他们站在佛堂前好一会儿,跟来的傅七襄被玄参拉去玩耍。小光头总算碰上一个不会打岔的安静姑娘,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活像一个小唐僧。
清明时节雨纷纷,下山路上飘着牛毛针样的细雨。造化钟神秀,上天派下的绣娘以山林为绢,落下一针一线,斜风细雨,勾勒出一幅美丽的画卷。
考虑到傅七襄身子虚弱,他们是坐马车来的。班媱性子活泼,就算是外头下着雨也绝不安生,哄着傅七襄就去欣赏着林木葱葱,傅九渊说了好几次注意安全,她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傅七襄,开始畏畏缩缩的,不敢再去理会班媱。
记忆里的兄长对她总是急匆匆的来往,从未投下一丝目光,如今他宽厚许多,她却还是不敢忤逆。班媱笑她太板正:你哥若是骂你,我给你出气!
傅七襄觑了眼傅九渊,好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孩,生怕被人教训。班媱见状,直接将她搂在怀里,嬉笑怒骂地安慰她:我们不用怕他!哼!
说罢,又转头朝窗外探去,傅九渊拿她没辙,无奈叹气:行,你们俩真是结成同盟了!
傅七襄感受到其中的宠溺,终于放下心来。林间细雨匆匆,她大口呼吸着天地灵气,斜眼又看看班媱。
她笑得灵动又飞扬,与之前在教坊司时见到的模样多少有些区别。此刻的她,是全然放松的,不再流溢出任何的顾影自怜与悲戚。
原来,郡主的心上人是自己的哥哥啊!
这些日子她仔细回想过曾经住在忠肃将军府的时光,三岁前的记忆模糊,可她还是摸索出了一些踪迹。
那个总在将军府中吵闹玩乐的姐姐,大约就是班媱了。哥哥总是喜欢取笑她,可出了事又总是第一个护着她。明明将军夫人说过,他未婚妻是另外一位清雅恬静的姐姐,他也从来没收敛过对班媱的宠爱。
小孩子不懂这些自然的亲昵背后,究竟暗藏怎样的情愫。只是随着岁月流动,好像一切都渐渐明了了。傅七襄看着班媱,忽然张大了嘴,猛地在这虚无的空气中深吸一口。
班媱觉得有趣,也跟着她深呼吸。
一个灵动活泼,一个乖巧俏皮,到时候自己说话真的能招架住这两位吗?
傅九渊抱着手臂,无奈轻笑。
转眼间又到了今年的挽春宴。
郑暄心思活络,尤其热爱攒局。今年将那挽春宴的阵势搞得更大了一些,不仅邀请了城中子弟,还往城外发了些函帖,引得许多声名在外的才子也来一睹佳境。
班媱本来是不想去的,郑暄却最是懂得打蛇打七寸,直接拿出叶卿云来忽悠她。
听说她刚刚完婚不久,与夫家关系不错。正巧过些时日是她父亲生辰,我送了帖子过去,他们便打算早些回来省亲了。而且我给池见知也发了帖子,听说他要带他的江州表妹来参加呢!
班媱不解于他这看人尴尬的恶趣味,冲着叶卿云,她还是答应得痛快,一并也带上了傅九渊。
仔细算来,这应当是开年以来,傅九渊第一回正经出席酒局,想必不少人都等着巴结或是看热闹。班媱可不想让他跌份儿,当即就拉了他去衣料坊做了身最沉着华贵的衣服。
傅九渊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人家给他量尺寸,有些无语。
一个宴会而已,不至于。
那些风流倜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