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恣榆回去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他用钥匙开门,在门口的时候顿住站定,低头看见脚底没有了地毯,鞋柜也不知所踪。愣了一下,他开始环视四周。空旷的客厅、斑驳脱皮的墙壁,无一处不在宣告,这已是一间即将转手的住房。
他在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房内感到错愕,摸遍全身上下的口袋,终于掏出手机,拨通了尹慧娟的电话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这让他本来悬浮的时空观念终于回到实际。他缓了一口气,问:“您在哪儿?”
尹慧娟语气透着一股莫名其妙,“我就在你大学门口的那家餐厅啊,你哥也在。”
他彻底懵了,脱口而出:“大学?”
“你不会连你大学在哪都忘了吧,怎么记性这么差。”
他站在空空如也的家里,说话还带点回声,“我忘了,在哪?”
“汇南路啊,”尹慧娟说,“你拿完东西就快点回来。”
她下最后通牒之后就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去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为了保证他拿的物品的正确性,他决定把能找到的所有东西都带走。不得不提,他运气很好,前几个抽屉都搬空了,他拉开自己的最后一个抽屉,只剩一张入学通知书。
……上面还压着一本日记。
他把日记和通知书都拿在手里,出了家门。
他找了半天才找到那所学校的正门口,到餐厅的时候尹慧娟已经等得不耐烦,看见他来,刚想抱怨,又生生止住了话头,感慨着说:“算了,你们开学第一天,不骂人。”
尹梓棋挺直腰背坐着,望窗外沉默。
他看着尹梓棋,这人怎么连笑也不笑了。然后伸手夺过尹梓棋手里那张纸跟自己的对了一下,妈的,果不其然,同一所学校。
他觉得晦气,冷笑着低声对尹梓棋说:“你怎么高考的时候没有发挥失利呢?”
尹梓棋扯了扯嘴角,“为了前程。”
“你以为我以前为什么会发挥失利?”
“为了躲我呗。”他漫不经心地说,“怎么这回想开了?不躲我了?”
尹梓棋不理他了。
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找没趣,终于不说话了。
在等餐的过程中,他撑着下巴,不知道是阳光太好,还是室内温度过于适宜,他竟然迷迷瞪瞪地闭上了眼睛。
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又回到家里,手里握着一支笔。
他叹了口气,白走那么长一段路,现在又回到原点。
他扔下笔,站起来巡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然后把作业本合上,看见封皮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姓名:尹恣榆
班级:高三一班
他一阵眩晕,那本熟悉的Jing装日记本静静躺在作业本底下。
一定要打开么。
他把被自己挤到床边的靠椅拉回来坐下,翻开了日记的第一页。
日期九月二号,从他高二下学期起笔。他在日记的开头,没有以“今天”为伊始,而是摘抄了一段话。
“只有快灭绝的物种才会乱lun,这使它们更快地灭绝。”
什么鬼东西,莫名其妙的,他想,我什么时候写的,怎么这么低级。
他看着这一段话,依然什么也没想起来。他记忆的最后只是yIn餍的性交、昏荡的神智,和水声沉闷交织的室内。
那时候他五指拢住自己的鸡巴套弄,屁眼里满满登登地被另外一根鸡巴堵住,爽得张嘴喘气,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也的确不能发出来声音,尹慧娟与他们一墙之隔。
被发现了会怎么样?她最引以为傲两个儿子的性交。
兄弟乱lun,同性恋。最沉重的两样枷锁被加诸在他们……和她的身上。同性恋是不会被社会接受的,因为生育问题,他们违背自然;乱lun是不会被社会接受的,因为生育问题,因为畸形的后代,他们有违人lun。
他们永远也扛不起来铺天盖地的谩骂和羞辱,永远无法承受与多数群体站在对立面的结果。人类作为群体动物,脱离社会,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这是他给尹梓棋最好的报复。
真的是这样吗?
他这么问自己,同时看见了日记里,他也这样问自己。
为什么要报复他?
真的是这样吗?
他开始头疼。